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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家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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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是个随遇而安的人。而结婚九年,一直都南来北往,从杭州的家到父母的家,像一只永不停息的燕,不分冬寒夏暑,却找不着自己安定的巢。

    现在,我真的有一个容身的地方了。我把女儿从杭州接到身边,在乡下安了一个小小的家。尽管是租来的家,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但我还是由衷地快乐。一个小小的房间,两张床一大一小一东一西地放着,熄了灯,我和女儿悄悄絮语;狭长的客厅窗明几净,21吋的纯平彩电盖着白色蕾丝花边的布罩,粉色的窗帘映着大头贴布画,画中人笑容可掬,一盆文竹摆放在玻璃圆桌上,秀气苍翠;厨房里深红色的瓷砖被擦得锃亮锃亮,消毒碗柜上停留着两只仿真蝴蝶,不小心碰撞就微微扇动双翅,欲飞欲留,只是那个洗碗池显得那样地土气与格格不入,水泥浇的,灰不溜丢,但洗洗刷刷甚是方便;院子里,枇杷树被雪打得佝偻着腰,有的树枝已枯去,剩下的一半孤零零地挺着,怕是永远都结不出样子的果实了,所幸我们种上的文竹、吊兰、杜鹃和金桔显出虎虎生气,热热闹闹地给这春天挣了点面子女儿说,她还要种上牵牛花,架上葡萄架,等七夕的那一天,在葡萄架下偷听牛郎织女的对话,她诡谲地笑,咯咯咯地,充满无限遐想,小孩总是这样,神话里的东西总是当真。

    我问女儿:喜不喜欢这个家?女儿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喜欢,因为这个家里有妈妈。妈妈在她心里是一个多么重要的字眼!从出生到五岁的一千多个日夜里,我几乎每天都与她在一起,直到她上幼儿园,才跟她爸爸去了杭州。在等待中长大的孩子,作文里、图画里,字字句句笔笔画画都离不开妈妈,那副永远在我心里定格的稚嫩的画总不时地浮现在眼前:一个小女孩穿着漂亮的裙子,望着天,太阳是红的,白云飞过,泪儿流了一地

    我知道,有了这个两个人的家,我要开始学习做女人,做母亲,补偿我曾经的缺位。这艰巨的任务突然让我有种很自豪的感觉,很神圣,很崇高。

    中午的休息时间,我跑进跑出地洗衣服、烧开水、买菜、打扫卫生,折叠女儿的每一件散发着阳光香味的衣服,用手抚了又抚,总也抚不够。下班回家,女儿远远地听见我咯噔咯噔的脚步声便会跑来开门,等我的钥匙叮铛作响便猛地一开,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

    有家了,有人等,真好!很俗气一句话却来得那样不易,多少有些心酸的味道。

    我围上围裙,烧着菜,丝毫感觉不到烟熏火燎的烦恼。心里只有快乐与幸福。那一套缀满玫瑰花的餐具像被检阅的士兵,一字排开,最后都无一幸免地承载我一道道色泽味欠佳的菜肴。热气腾腾地端上餐桌,叫唤女儿,做母亲的幸福感顿时饱胀得像一颗豆荚,随时都有可能剥落得掉满一地。女儿是最藏私心的裁判,她每尝一口,都说好吃,总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厨艺大有长进,不错,不错。然后,我握紧拳头信誓旦旦地说:“gogo,加油!”

    挂在墙上的小白板是我与女儿做游戏的道具。我当老师,她当学生,晚饭过后,我们的模拟课堂就开始上课了,女儿是最积极的学生,时不时地发言,小手举得高高得,一本正经地叫我“沈老师”一板一眼地回答问题女儿成了我的主宰,这家就像幸福的船,悠悠地荡在我心里。

    白天的喧嚣、繁忙过后,我一个人坐在客厅一角的小小的书房里,看我的小说、写我文字,像一个打了胜仗的士兵在营房里休憩。墙上的钟在滴答滴答地响,一个格子一个格子地爬;听童话的人儿已经熟睡,睡梦里总是甜甜地笑

    夜很凉,但分明是爽朗,透亮地,从心里缓缓升起。突然远处的路面,车“轰”地驶过,传递过来,震得窗户噔噔作响,卷起的尘土湮没在黑暗里,温暖的,再也找不到寂寞的感觉

    有家的女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