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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若若,你现在所见到的那个,他就是你能否回来的关键,你必须找到他,然后”
胡若若躺在一床大红锦褥上,睁大了眼睛瞪着天花板。
回想着白泽交待她的话,末的,她跳下床,在房里来回走动,口中喃喃:“男人,银子,男人,银子”
一个手掌心没有烟缘线掌纹的男人、她必须在他三十岁以前,替他讨一房媳妇,否则,这个男人将会孤寡一生,而她胡若若也甭想回摘月山了。
白泽推她下凡时,把她的法术全都封住了,只留了一个锦囊给她,锦囊里面只有三道咒符,说是给她保命、防身用的,平常若是无事,不可以随意滥用!
可恶的白泽,她要是会再回去,她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哟,我的好姑娘,你想通啦?”房门倏地被打开,走进一个徐娘半老的妇人,身后还跟着一名满脸横肉的喽罗。
“为什么进来也不敲门,要吓死人啊?”若若吓了一跳.不禁怒声斥责,她想通?想通什么呀?这个讨厌的老鸨婆!
她气恼白泽的还有这件,他什么地方不好丢,偏偏将她给“丢”进妓院来了!
“你刚刚不是一直念着男人、银子吗?想要银子啊,从男人身上挖就对了,像你条件这么好,很快就能大捞一笔的。
怎么样,你是不是打算接客啦?”老鸨婆喜孜孜地说着,丝毫没注意到若若嫌恶的眼神。
老天赐给她怡春院这么一块宝,瞧这死丫头,除了性子古怪些,那脸蛋、那小蛮腰、甚至全身上下都挑不出缺点。别看她做嬷嬷这么多年来,倒还没见过这样标致的姑娘呢。
半个月前,这个小丫头从屋顶上掉下来,莫不是上天送给她的宝吗?别的不提,光是她那双勾魂眼,活像个狐埋精似的.还真是天生适合做这行啊,只要这丫头肯接客,不出半个月,她就能把她捧成行情最看俏的名妓,保证是全城最红、最抢手的花魁。想着想着,老鸨不禁大笑出声。
而这厢,若若压根儿不理会老鸨口中念念有辞,究竟是在嘀咕些什么。她只知道在人间,有钱好办事,无钱寸步难行,白泽封住了她的法力,她若想要点石成金,着实是不可能的事了。
在这间叫做“怡春院”的妓院住了半个月,这老鸨婆真把她当成天上掉下来的摇钱树,对她还挺巴结奉承的。出入这怡春院的,形形色色的男人都有,在这里,用钱就可以买到女人;也就是说,只要有银子,要买多少女人都不成问题。当然,只要愿意,甚至也可以买一个妻子。
只是,那个男人似乎挺穷的呢!若若想起了那个她必须帮助的凡间男子。
老鸨将若若软禁在怡春院后院的一栋小楼阁里,楼阁后方有一道围墙,墙外就是几条小巷子。从窗子望去,正好可以瞧见一群工人打扮的男人蹲坐在坊间前;有的打着赤膊,有的衣衫褴褛,衣上还有好多补钉,看来他们都是一些低层阶级的贫苦百姓。每天上午,他们都会聚集在那里,等着别人陆续地领走他们。
就像现在,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走到坊门前,像挑货品般的在工人群中相了相,选中了一个彪形大汉,两人谈了些话后,彪形大汉便挑起扁担,随着那名中年男人离去了。
而那个她要帮助的男人,头戴破旧的斗笠,身穿粗糙的短衫,蹲在角落处,像是不希望被人挑中一样。为什么呢?
若若百思莫解。
既然会窝在工人聚集的坊间前,一旦有工作机会,大伙都争相抢着要,有了工作,也才有银子可赚啊!莫非这男人是个懒虫吗?他已经够穷了,却还这么懒,就算有姻缘线也娶不到老婆呀。
他这样子,要她怎么帮啊?
世间女子,大多看重人才、看重家世背景,像他这样子,就算是有人大力替他说媒,还未必有人肯嫁呢。
可是,若不帮他,她就回不了摘月山;虽然气恼白泽,但她总不能就这样一辈子待在人界呀。即使她对这有点陌生也有点熟悉的人界,充满了好奇与向往,然而,如果只是偶尔溜下凡玩一玩,铁定很有趣;可她现在是被放逐到这儿来,心里最希望的却是要回去啊。
待在人界,她能做什么呢?该不会真要她当一个烟花女子吧!想到这人,若若便头痛了起来。
“喂,鸨婆儿,你过来。”若若仍盯着窗外看,头也不回地唤道。
“你叫我什么?”好没见识的丫头!哪有女儿喊嬷嬷那么粗鲁的字眼的!看在她似乎想通了的分上,徐嬷嬷压下火气,虚伪地陪笑道:“你应该要叫我‘嬷嬷’才对,反正,以后大家都是一家子了,我也就不计较了。”
若若这才将视线从窗外掉回房间来。这老鸨婆在讨好她吗?看来,她真的把她当作金光闪闪的摇钱树了。她真那么有本钱吗?瞧瞧她这副人类的形貌比她出色的狐仙不知道有多少呢。
嗯!这鸨婆对她的期望可大着呢,要教她失望吗?好吧!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她暂时也回不去摘月山,就先玩玩再说吧。
“喂,鸨婆儿”若若没好气地喊着。
徐嬷嬷怒眼一瞪,又迅速敛住。“是嬷嬷!”这死丫头看来也不怎么听话。
“好吧,嬷嬷就嬷嬷。”若若翻了翻白眼。明明就是个虔婆嘛,还怕人说!
见若若一顺从,徐嬷嬷马上就换上一张笑脸。
“你认识那个人吗?”若若问的是那仍旧蹲在角落的男人,关于他的身分、他的名字,她都还不知道呢。
徐嬷嬷兴趣缺缺地看了若若所指的男人一眼。
“不就只是一个脏兮兮的工人嘛!”她握住若若的手,先是惊讶于那滑腻柔嫩的触感,而后眉开眼笑地说道:“你若想瞧男人哪,今晚有个贵公子会上咱们怡春院:像你这样干净漂亮的姑娘啊,任何人瞧了都会喜欢的,嬷嬷今晚就让你去陪那贵公子,好不?”
若若冷眼看着徐嬷嬷得意地打着如意算盘,便故作天真地甜甜一笑。
“好啊,一切都听嬷嬷的。”
好脏!
那种赤裸裸的,盛在男人眼里的色心与情欲,令若若嫌恶至极。明知道会上妓院召妓的男人,其品德不可能高尚到哪里去;但真正接触见识了,她仍忍不住作呕。
若若故意不压抑那股直涌上来的恶心感,借着饮酒不适的理由,硬是将秽物全吐在那贵公子的身上,这才稍稍舒服了些,看来,要想适应这人间的种种丑恶,她还有待磨练呢。
由于徐嬷嬷有意哄抬若若的身价,并不急着让那些上门来的客人尝到太多甜头,因此,若若才能够全身而退;否则,依方才那个色鬼看她的那副表情,恐怕她早被他强押上床了。
若若现在法力全失,与凡人没什么两样,一旦碰到太棘手的事,应付起来,同样会很吃力。
不过,麻烦归麻烦,她总得找点事做,待在人界才有意思嘛。
她躲回房间后,仍听得见远处传来的放浪笑声,她这小楼阁位在怡春院最里面,竟还能感受到怡春院在傍晚以后比其它时间都更加热闹。
若若习惯性地看向窗外。不见了!那个男人回家了吗?
半晌,她放下窗幔,转过身来,却讶异地低呼出声:“莲衣!”
“若若。”胡莲衣才刚站稳,就瞧见她日夜担忧的好友冲上前紧抱住自己。
“你怎么也来了?”该不会连莲衣也被贬下凡了吧?
“我来看你呀。”胡莲衣关心地问:“若若,你还好吧?我前几日才知道你被贬到人间来,长老们也太小题大作了,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你除了懒一点以外,也没犯什么不可原谅的错啊,难道笨也有罪吗?”
“你是来探望我的,还是来损我的?”若若听完胡莲衣的一番话后,乍见好友的欣喜也消褪了几分。
“就是来损你的,呵呵,谁教你平日都不听我的劝,这下尝到苦头了吧?”
若若垮下脸。“我已经够惨了,你还来损我,真枉费我们数百年来的交情。算了算了,你还是快滚回摘月山去,你们都是一伙的。”
“开开玩笑也不行哪?瞧你,才来人界几天,就变得愁眉苦脸的。”胡莲衣想了想,又问:“想回摘月山吗?”
“不想。”一想到可恶的白泽,若若马上赌气地脱口说道。
胡莲衣不信地问:“真的?”她暗忖,若若的“不想”怎么听都像是气话。
“当然是真的!我现在多逍遥快活,不但没有人再逼着我修行,还可以成天穿金戴银的,说有多惬意,就有多惬意”若若还想再辩下去,却被胡莲衣打断。
“不快乐,又有什么用?”
“什么?”装糊涂的本事,若若可是最在行了。
“我是说”胡莲衣指着若若的眉心、眼睛、鼻子、嘴巴“你眉心不快乐,眼底有忧愁,整张脸苦得像吃了黄莲一样,活像个小怨妇,嘴里却净说反话。”
“我”
若若正要反驳,胡莲衣又说。
“若若,我知道你心底不服气,可是,长老们的决定却又反抗不得:你就忍着点,赶紧完成他们交代的事,就可以回摘月山啦,我是偷偷溜下来看你的,不能久留,万一被发现了,我可就完了,总之呢,你一定要尽全力,我等你回来哟。”该交代的话一说完,胡莲衣轻轻一笑,一旋身,便已不见踪影。
“喂,等等啊!”若若想挽住胡莲衣,却扑了个空。
“讨厌!走这么快,人家还有事要跟你说呢!”她怎会不想回摘月山呢?但是,这好难呀。
“还有什么事?”
“莲衣?”若若猛回过头,以为是胡莲衣又折返回来;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她最不想见到的白色身影。
“你来做什么?”他是什么时候坐在那边的?
白泽看着若若好一会儿,才开口:“怎么?不高兴见到我?”
“怎么会呢?我只是纳闷白泽长老今儿个怎么有空大驾光临,真是令我这小蚌斗室蓬荜生辉呀,小女子实在不胜惶恐。”若若唱作俱佳地反讽着。
蓬荜生辉?这间房怎么看都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的。白泽笑看着若若含怒的眼神,这哪叫“不胜惶恐”啊?胆大包天还比较恰当。
“既知贵客光临,还不快奉上茶来?”他就顺着她的话,陪她玩一下好了。
若若气得鼓起腮帮子,冲上前揪住白泽的衣襟。“可恶!你玩我啊?”
“我怎么敢呢?姑奶奶。”他摊开手,一脸无辜。
“不敢就好。”她娇嗔。
其实,她不过是想乘机赖在池怀里,撒娇一阵子。以前她作恶梦时,都是依偎在他温暖的怀抱来抚平她的不安;说实在的,她想念想念白泽。
她习惯性地握住他的手啃咬着,初来人界的种种不安才在这种亲呢的感觉中渐渐褪去。她好想就像现在这样,一辈子、永生永世都不与他分离。这是什么样的心态,她其实并不很明白。
白泽微蹙眉头,却没制止若若的举动。她又开始啃咬他的手指头了,她这个坏习惯已经消失了一阵子,怎么现在又犯起这毛病了呢?
“若若。”他忍不住轻拥着她,感觉她紧紧贴近的温热身躯,这才注意到她的衣着轻薄,遂腾出一只手取来一件披风,搭在她的肩上,人间有生老病死,来到了人界,就真是狐仙,也难保不会生病。
“白泽,帮我!我要回摘月山!”反正“若若”倒过来写,也还是“若若”她才不管自己发过什么誓呢!
白泽眼中有难掩的诧异。“你见过那手掌心无姻缘线的男子了吗?”
五百年前,她可是说什么也不肯放弃凡心的。即使她现在重生了未经轮回;即使过往的记忆暂被封住,但她有可能这么轻易就忘记那凡间男子吗?
就算现在的她不记得,但他却自始至终都不曾遗忘啊。
五百年前,她对他的那种深入骨髓的怨恨,至今仍令他黯然欲绝啊。
“见过啦。”她闷闷地说,只不过,她都是远远地瞧着就是了。
“见过了?”他不懂。既然如此,那若若怎么还会是哪里出了问题?如果若若见了那人,理应会感觉得到冥冥中宿缘的牵扯才是;还是因为这数百年来,她不但荒于修行,就连向来敏锐的观察力也都退化了?白泽迳自搜索着答案。
没发觉白泽满脸的困惑,若若叹了口气。“白泽,那个人就算有姻缘线也讨不到老婆啦。他又穷又懒,我就是想帮他,也无从帮起呀。”
白泽仍皱着眉。“可是你不帮忙,他这辈子就会孤寡一生哦。孤独是除了死亡以外,最令人类所畏俱的;让他孤寡一生,你忍心吗?”他试探性地询问。
世上的旷男怨女可不止那男子一人,她不明白,为何白泽特别重观那个没有姻缘线的男人。的确,这人是特殊了点,凡人一出生,就该有一条主婚缘的掌纹横亘在手心的;不过,这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前辈子的因果,造成他这辈子异于常人呀。她不觉得一个凡间男人的婚姻大事,会需要他们狐仙来插手,除非白泽隐瞒了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若是如此,那么,这件事便不是她原先所以为的那样单纯。难道她被当成棋子了吗?但如果事实不像她所猜测的那么复杂,那她想回摘月山,就非得完成长者们的交代,否则,她一定回不去的。
“白泽,我问你一件事,”她得先求证她的猜测是否正确。
“什么事?”看她的眼神有点奇怪,他不明白,她究竟想问什么?
若若直直地盯着白泽的眼眸。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眼,比她的还漂亮。白泽的眼睛像琥珀,清澈得像是可以望到底一般;他深邃的眼神终年不变,她老猜不透他在计量些什么。
“你不会伤我,是吧?”不知为何,她热切地想求得他的保证。
从有记忆以来,她就一直跟在他身边,虽然他会凶她、责备她,却都是出于善意的关心。仗着他对她的好,她任性惯了;正因为白泽疼她,日子一久,她便视为理所当然,谁教她是他带回摘月山修练的狐呢。但,这种理所当然能维持多久呢?她虽不聪明,却也不笨,隐隐约约也感受到了一点不寻常,如果这回的被放逐事件只是个开端,那么以后呢?她有点无所适从了。她想要听他怎么说。
将她的担忧尽收眼里,他疼爱地拥了拥她,纯粹是出于关怀的表现,并开口保证道:“当然,我怎么舍得伤你!”想了想,白泽又拍拍她的肩,她的模样像极了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他看着她重生、看着她转变;对他而言,若若是重要的,虽然不愿见她试凄,但那段五百年来的宿缘、难以改变的命运,以及所有的恩义情怨,终究得作个了结。
现在,该是时候了
若若与白泽都陷入自己的冥想中,不再交谈。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
“若姑娘。”房门被人用力地拍打着。
若若回过神来,看看门,又看看白泽,下意识地拖着白泽要将他藏起来。狐仙是不能随便被凡人看到的。
若若的举动像在窝藏罪犯,惹笑了白泽。没想到,她才来人界不过半个月,就已经这么像个凡间女子了。
反手握住慌慌张张的若若,他说:“放心!凡人看不见我,你忘了吗?”
白泽的话如同当头棒喝,她是真的差点忘了。若若这才松了-口气。
“看来,你适应良好,应是没什么大问题;不过,你放心!我会帮你的,但你自己也得争气点才行,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该知道吧?后会有期啊,若若。”不给她挽留的机会,话才说完,白泽就离开了。
“薄情寡义!”低咒一声,若若重重地往床榻一坐。
门外的人犹不死心地拍打着门。
看向房门,她干脆起身推着门旁的一个柜子移到门后挡住,扯开嗓门大吼:“吵什么吵!本姑娘要睡觉了,有什么话,等明天再说。”
“可是嬷嬷说”门外的小婢女欲言又止,这个新来的若姑娘,脾气似乎不怎么好呢。
想了想,若若又将那柜子移开,打开房门。
“嬷嬷说什么?”唉!这该死的好奇心,她可得学着收敛收敛。
才刚亮,坊门前已聚集了一批工人,三三两两地蹲坐在阶上,有的啃着馒头,有的手捧热腾腾、冒着白烟的豆浆碗,仿佛不伯烫似的,大口大口地饮着。
唯独那男人,依然蹲在角落,手里并未拿任何类似早点的食物,只有腰间系着一只葫芦,一顶破斗笠遮住他泰半的脸孔,当他偶尔拿起葫芦饮酒时,可以稍稍望见他长满胡渣的下巴。
怎么瞧,他都只是个平凡的世间男人,到底是哪里特殊了?
呵,都深秋了,气温还真有点冷呢。摘月山四季如春,她倒是不曾体验过凡间这种节气的变化。原来她怕冷,她现在才知道。若若藏身在巷弄墙边偷偷地注视那名凡间男子。
现在时间还早,但她知道,再过-会儿,就会陆续进来一些雇主带走那群工人,只剩下几个身材较瘦弱的以及那个男人。
那男人的体格虽不如那名坐在阶前喝豆浆的壮汉魁梧,但看起来应该十分结实,力气应是不小的,却老是窝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活像是根本不希望被人瞧见似的。依她看来,这就是懒,偏偏她就是得帮他,真令她头痛。
直接送他银子娶妻,是不合游戏规则的:更别提直接送一个女人给他当老婆。此外,虽然她最近是赚了不少银子不错,可那白花花的银子才从她手边赚得,却都马上落进徐嬷嬷的荷包里,真气死她了。
她这回必须照规矩来,这个男人是长老们丢给她的考验,天知道,摘月山的众长者瞧她不顺眼有多久啦!总之,这次她是认命了。
而这厢,蹲在坊门角落的薛浪云拿起腰间的葫芦,仰头猛饮一口,瞧见不远处的小巷墙还有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
接着,又出现了那种被偷窥的感觉;这感觉跟了他半个多月,虽不知对方的目的究竟为何,也感觉不出对方有任何敌意,却仍让他耿耿于怀。
一直以来,他的生意不曾有过闪失,他的生命里亦容不得“失败”二字,但这半个多月来所察觉到的窥视,虽造不成威胁,却让他原先的计划必须暂时停顿;机会一旦错失,那他就只好继续窝在工人堆里,等待下一个时机了。
幸好,他等了许久的时机就在今晚。
但在这之前,他得先确定这窥视他的家伙不会影响到他的行动。
饮尽葫芦中的酒,他微蹙眉,将葫芦系回腰间,拉下破斗笠遮盖住整张脸,背靠着墙角,交臂环胸,极为落魄似的蜷着身躯。
一会儿,有人陆陆续续地到坊门前挑选堡人,而原先聚集在此的工人,一个个的跟着雇主离去,坊门前渐渐变得冷清,终于,又只剩下几个老弱残兵和那男子。
又是这副光景,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懒惰的工人!
若若躲在巷口边偷窥,强忍着哆嗦,偷来的男装不够保暖,天气冷得她连牙根都开始颤抖。她现在最想做的,除了回去加件衣服以外,就是冲出去把这个懒惰的男人抓起来教训一顿。
太可恶了!她在这里冷得发抖,居然是为了得帮这样一个不知上进的臭男人讨一房好老婆!她怎么想,怎么都不甘心哪!
薛浪云靠着墙的身体稍稍挪动了下。原本状似涣散的目光一敛,便压低身势,假装什么都不知晓,这窥视了他半个多月的家伙,终于有动作了吗?这人的确是带着敌意来的,却不见有杀气,是他疏忽了,还是这人隐藏得太好?如果是后者,那么这人的实力果莫不容小觑。
他的左手状若自然地摸向腰间的酒葫芦,利剑正待抽出倏地,一只纤纤玉手拍上池的肩,他马上收敛剑锋。
“喂,你这个人。”
他微抬眼,瞧见一个娇小的身形立在他身前。是个女人!虽没瞧见脸蛋,但她近身时的那股香气,早已说明了她的性别。
若若轻拍了他一下,靠近他时,不由地皱起眉头。
好重的血腥味!下意识地退离他一大步,还嫌不够,又再退一大步,她开口:“喂,你要多少才肯卖?”
真是莫名其妙!薛浪云别过脸去,佯作没听到。
又来了!他又摆出这副爱理不理的懒样子,教人瞧了就有气。若若暗骂。
若若在他面前踱来踱去,绞尽脑汁想引起他的注意。突地,她蹲到他面前,伸出一只手,纤白的指头五根齐张。
这女人在做什么?一只手伸得长长的,是在跟他要饭不成?薛浪云感到纳闷。
“五贯。”若若学着那些来挑工人的雇主提供工资。平常,雇主才只给三贯铜钱呢;她肯出五贯钱,若这懒虫这不肯做事,那他就真的欠扁了。
从没见过要饭的还有敢讨价还价的气焰。薛浪云抿了抿嘴,从腰间掏出一吊铜钱丢在她手上,
便拉下破斗笠,站起来打算离开。
他一站起来,若若才看清他有多高,足足高她一个头有余,跟白泽差不多呢!瞧他身强力壮的,竟还不知道要努力工作,真枉费了他爹娘生给池这副好体格,真是咦,他干嘛丢这吊铜钱给她?
薛浪云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去,若若一惊,忙快步追上。
“喂,你别走啊!十贯,我给你十贯!”她扯住他破旧的衣尾,小跑步地跟在他后头,怪了,这人真的懒到连钱都不想赚啊?实在是朽木不可雕、孺子真难教,麻烦、真麻烦!
若若跟得愈紧,薛浪云走得愈快。他心里直骂:撞邪了。遇到一个女疯子!
转眼间就要出了小胡同,外头是人来人往的大街。他忽地停下脚步,感觉身后的人一古脑儿地撞上他的背脊,他又再从腰间掏出一吊钱,脸色颇难看地转过身。
若若正捂着她被撞疼的俏鼻,眼睛水汪汪的,像起了一层薄雾。
“干什么突然停下来?”好痛!都是他害的。
薛浪云瞧也不瞧她一眼,冷冷地说:“拿去!最后再给这一次,别再烦我。”该死的!原来对方只是个疯乞丐,竟就误了他的计划。
若若火大地扯掉那吊铜钱,这个人怎么如此不讲理嘛!
她扯住他的衣襟,凶恶地大叫:“十五贯,不能再讨价还价了,你这个可恶的懒工人!说!
一句话,到底卖不卖?”
薛浪云谦恶地想甩掉她的手,斗笠却被若若早一步掀开。
“你”“你”这回,他们才是真正瞧清了对方的模样,两人眼里都有明显的惊愕。
若若瞪大着眼,为刚刚四目相连的刹那惊心不已。有股奇怪的感觉不断地撞击她的脑海,像是记忆那处中有着某种浪潮待要翻起,却又被硬生生压下。那是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令她有点难受,心口也有点痛;会是错觉吗?
薛浪云说不出乍见眼前这名女扮男装的小乞丐时,心里升起的那种异样感觉。并不是很深刻,但就在那瞬间,他的脑袋一片空白。
久久,他才开口:“我认识你吗?”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他怔愣了一下,方回过神。
不,他不认识她!他记人、识人的本领不赖,他能够涸葡定地告诉自己,他没见过她,今天应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至少他是初次见到她。但是,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熟悉感,活像他上辈子就认识她一
样!
真是莫名其妙!
薛浪云再看了若若一眼,便弯身拾起掉落在地的斗笠,摇头甩开那种惹人心烦的莫名情绪。他纵身跃上屋顶,一下子就不见了人影。
他拾笠的动作虽快,仍惊醒了若若,待她要留下他,却早已不见他的踪影。
那人跑了若若失神地站在巷口,又陷入方才那股异样的感觉中。她是怎么了?为什么那人会令她感到如此熟悉,仿佛很早很早以前,她就认识池了。他究竟是谁?
她是个有八百年道行的狐仙,也不是第一次来到人间,那个人会不会是她几百年前下凡修业时,曾经见过的?但,可能吗?她即使下凡,也极少深入民间;那会是她在尚未修成人形那段时间所遇见的吗?可她虽有八百年道行,真正开始有记忆却是在她修成人身之后;而当时映入眼帘的第一个影像是白泽呀。
再之前,她就完全想不起来了,好像过去是一片空白似的。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连半点印象都没有?不,也是有的她是在雷劫之后,死里逃生的,她的父母都没逃过雷劫;唯独她在雷劫后,被白泽带回摘月山。然后但这也是白泽告诉她的,不是她自己想起的记忆呀!
是忘了吧!她竟然怎么样也想不起来,似乎忘了什么很重要很重要的事。但,那会是什么呢?
啊,好痛!她的头好痛,好像就要裂开了;心也好痛,痛得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她的心脏似,她忘了什么?她到底忘了什么?
若若痛苦地蹲下身子,双手抱着头,全身蜷在一起。
“白泽,白泽”快来救她!好痛啊!她全身都好难过啊!
“找到了,人在这里!”一群人从街上奔厂过来,是怡春院的守卫和龟奴。
“这娘儿们还真会跑,把她带回去。”一名为首的壮汉发号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