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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允自叫人取了张板凳来,等于子江面南坐好之后,农夫磕头犹如捣蒜一般。休息则在旁数着,于子江只觉得心情舒畅,比当初中了举还要有面子的多,坐在板凳上,摇头晃脑,好不得意。
司墨拽了拽张允的袖子,刚想说话,张允却神秘的一笑道:“先别说话,等着公子我怎么替这位卖鸡的大叔出气!”
说话间,休息已经数到了七十。张允突然道:“停!”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脸愧疚之色地道:“看看我这记性,竟忘了问你是文举人还是武举人?”
于子江忙站起身来,抱拳道:“回老爷话,在下乃是万年二十三年的武举人,说来和大人还算是同科呢!”古代究竟同科之谊,虽然是一文一武,硬攀的话倒也能连上,他这也是为了日后拜会张允,走后门铺垫一下。
张允却不买他的帐,大声道:“错了!文举人才磕一百下,如果是武举人,只须五十下就成,说不得,你还地还回来了,本老爷虽然刚刚到任,但自认为还是比较公正的,不论是何身份,赏罚分明,决不偏袒。于兄,对不住了!”
“你”于子江霍得站了起来,瞪着俩牛铃铛似的眼珠子,大声道:“你这是污辱天子门生,我要去府衙告你!”
“莫说是到府衙,就是告到金銮殿上,我也要秉公断案,休息,你要不磕就给我锁回大牢,若是仗着有几分拳脚拒捕,格杀勿论!”张允这番话说的是斩钉截铁,掷地有声,四周的百姓高声叫好。
“小的遵命!”休息把手搭到刀把子上,俩小眼睛死死得盯着之前还嚣张跋扈的于子江,心里也觉得快意无比。
于子江哪肯,推开众人却是想跑,却不知道被人一脚踩到了腿弯上,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而休息则伸手抓住了他的脖颈子,按着他朝坐在板凳上兀自诚惶诚恐的农夫磕了二十个响头方才松手。
连下了两天多的雨,即便是城里铺着青砖,也到处是水,这二十个头磕完,于子江那身华美的长袍已经被泥汤染成了黄色,只怕是再也没办法要了。
“你等着,我不会就这么完了的!”于子江扔下了句狠话扭头就跑,身后留下众人的一串嘲笑声。
“多谢老爷救命之恩!”那农夫又忙向张允叩头。
“起来吧,保一方百姓的平安是本官的职责,当不得一个谢字!”张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快去抓你那些跑失的鸡吧!”四周众人纷纷帮忙,很快就把逃逸的鸡都拎了回来,结果一数却少了一只。
有一路人道:“我刚才见到一只鸡跑到浦五房熟肉铺里去了!”
这农夫忙去讨要,不料伙计却死活不承认有鸡跑了来,还口口声声地道:“我们堂堂的百年老店,难不成还会滩涂你一只鸡不成?”
农夫苦着脸道:“若是我家的鸡,丢上一只原也算不得什么,可这些鸡都是邻居们托我代卖的,丢的那只,我也分不出究竟是谁家的鸡,回去也没法赔偿,你行行好,就还了我吧!”双方一言不合,就又吵了起来。
农夫倒也不笨,又跑过来跪在张允脚下,求他做自己做主。
张允真怀疑这农夫是不是出门忘看皇历了,竟一连碰上了这么纠纷,说大也不大,却极为麻烦。于是走了过去,对那伙计道:“你当真没看到有鸡跑进去吗?若是现在招认,我还肯不追究你贪财之罪,若是被我查出来,就怪不得本老爷铁面无情了!”
这审鸡的案子原本也不难,前世的罗素不知道见过多少次,没想到今日却被自己遇到,不晓得日后民间会不会也流传出张允审鸡的段子。
那伙计却道:“老爷明鉴,我们本是店里的伙计,就算是赖他一只鸡也不能带回家去,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再说了,我们浦五房乃是百年老店,货真价实,童叟无欺,怎么会贪图小小的一只鸡,我们也不必以此来讨好主人呀!”
“恩,说的好,当真是巧舌如簧,难怪要你在这招徕客人!”张允半真半假得夸了他一句,眯起眼睛打量着此人道:“不过空口无凭,总得拿点证据出来才能让本官相信吧。”
“天下的鸡都一般模样,混在一起,谁都能够分得清楚?”伙计苦着脸道:“小的又能拿出什么证据来呢?!望大人明鉴。”
“别怕,有本官在此,既不会冤枉一个好人,自然也不会放走一个恶人,我且问你,铺子中有多少只鸡?”
“小人也不知道,平时都是随时买了养着,用得着是就随时拿出来杀了,怎能还记得住鸡的只数?”伙计摊开手,一副为难的模样。
张允又问道:“那今日买鸡了吗?”
“没有!”
“昨日呢?”
“也没有!”伙计搞不明白知县老爷问这些目的何在,不过还算老实,据实道:“最近连下了几天的雨,来买烧鸡的客人少了许多,因此存有的鸡都是三天前买的!”
“很好!”张允的脸上浮现满意而自信的笑容,大喊道:“休息,去把店里的鸡都给我赶出来,一只都不许少,本老爷我要在诸位乡亲父老面前,审一审这群鸡,不但要抓出那只敢于逃走的鸡,而且要重罚偷鸡之人!”
县城本来就不大,再加上国人无论今古都喜欢八卦,只片刻功夫,张允强令武举人向农夫叩头一事已经传扬开来,饱受欺压的普罗大众听在耳朵里,乐在心坎上,又听说新知县又要公开审鸡,好心之心顿起,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都想见识一下知县老爷的风采,听一听这桩奇案怎么审理。
“肃静!”待休息带着几个好事的百姓把浦五房里的鸡全都抓出来后,张允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见密匝匝,黑压压,全是人头,不禁狂汗,暗道:“貌似动静和场面都搞的太大了些!”虽然如何,却也不能就此罢休,否则扬名不成,反倒要丢脸了。
叫人搬来张桌子当公案,又拿了个白瓷碗做惊堂木,用力一拍,啪得一声响,休息倒也凑趣,一个人站在旁边,粗着嗓子,拉着长调喊道:“威武”于是张允来到明朝后的第一次公审就这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