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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患平,银川定,千里河套平原,最动乱的地区终于安静下来。
报捷的快马,日夜兼程,六百里加急,飞驰咸阳。
十日后,咸阳飞檄银川,扶苏亲自颁旨,大赏三军。
李旷因指挥得当,升都尉,赐勇号‘靖平’。
陈汤屡立战功、进谋得当,连升两级,任上尉。
其余人等亦各有封赏。
同时,因扶苏嘉奖近年有功年轻将领,李旷得太尉府推荐,进京面圣。陈汤亦因在新军中表现突出,又得灌义、李旷举荐,亦得以一同进京面圣。
是年,九月初,李旷和陈汤回到了阔别近年的国都咸阳。
……
秋阳正烈,纵马走在咸阳的大道上,看着路旁行人般敬羡的目光,陈汤亦有了一种英雄的自豪。
军人,在秦国,地位之高,只在士大丈之下。
“陈汤,你京中没有居处吧。”正走着,忽然李旷笑道。
“是的,大人,小人家住陈家村,离咸阳有几十里呢。”陈汤想起了母亲,眼神中有一点伤感。
“面完圣以后,你回去看看吧。以后,可能几年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李旷拍了拍陈汤的肩膀,会意地道。
“谢大人。”陈汤感动地抱了抱拳。
“呵呵,谢什么。我们都是同生共死的兄弟吗。对了,陈汤,我家在咸阳,你到我那去住吧?”李旷笑道。
“这如何使得,陈汤已经不是大人地卫队长了,岂敢再打扰大人。我还是到馆驿中去住,等待陛下召唤好了。”陈汤连忙推脱。
“唉。那不成,馆驿的条件可是一般。你又没有什么背景,难免受驿卒的慢待,就到我家去吧。”李旷不答应。
“这——”陈汤咧了咧嘴,有些为难。
“什么这个那个的,跟我走了,难道还怕到我家怕待你不成!?”李旷似乎有点不高兴。
“大人,陈汤不、不是那个意思。既然大人诚意相约。陈汤从命就是。”陈汤有点无可奈何。
“这就对了。”李旷高兴起来。
两人于是同路前进,随口聊着些风土物事,忽地李旷一指前方,笑道:“瞧,这就是我家了。”
陈汤抬头看前一看,不禁唬了一跳:
眼前,赫然耸立着一座巨大的底邸,这府邸之气派简直不下于一座小城。金壁辉煌,威严雄壮,甲士林立,看样子,不是王公贵族、就是功勋元老的居所。
陈汤颤声道:“大、大人,这、这是您家?您、您到底是—”
“你瞧门上的招牌就知道了。”李旷一脸地神秘。
陈汤抬头一看。门楣上写着一行硕大的金字:上柱国大将军李!
天啦,这是帝国三大名将之一李信大将军地府第啊,那李旷大人难道是?
陈汤愕然地看向李旷。
李旷笑了,悠然道:“是了,我便是大将军的幼子。以前我隐瞒自己的出身,就是不想让人以为,我是靠家世而得功勋。”
陈汤大吃一惊,顿时傻在了当地,这份惊喜真是太大了一些。
这时,李府门前的甲士也注意到二人。有人一下子就认出了李信。欢喜地大声道:“少将军回来了,少将军回来了。快去禀报大将军,少将军回来了。”
马上,有人撒腿如飞,向府内一阵飞奔。
其余甲士们也连忙上来,拜倒在地:“恭迎少将军。”
“行了,都起来吧,这是我朋友陈上尉,你们见过一下。”李旷挥着马鞭指了指陈汤。
“陈上尉。”众甲士连忙见礼。
陈汤有些着慌,连忙道:“不敢当,不敢当,大家请起。”
李旷笑了,跃身下马,对陈汤道:“下来吧,把马交给他们,我带你在府中逛逛。”
“好的。”陈汤连忙下马,由于紧张,差点被马鞍绊了一跤,让陈汤脸色一脸。
跟着李旷进了大将军府,那烈烈的威严和万重楼阁,顿时让陈汤看得眼花缭乱,有种如在雾里的感觉。
忽然,一旁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人大笑道:“旷儿,是你吗?”
李旷和陈汤一转身,便见有一员老将军在十数名甲士环卫下阔步而来。
这员老将军,头发半白,只穿素袍,身材修长而威武,透出一种强烈地杀伐气息,令人望而生畏。
李旷连忙拜倒:“父亲,孩儿给您见礼了。”
天啦,这就是李大将军。陈汤激动地连忙拜倒:“小将陈汤见过李大将军。”
“呵呵,都起来吧。”李信高兴地挥了挥手。
“谢大将军。”
“谢父亲。”
李旷和陈汤起身。
扫视了陈汤一眼,李信忽然笑了:“你就是陈汤啊,旷儿在信中提及你多次,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好好干,前途无量。”
“大将军过誉了,小将如何敢当。”陈汤有些惶恐:在秦军中,能得李信称赞的能有几人啊。
“呵呵,年轻人就要有一种敢于担当的霸气,不要太过谦虚,这不是我们秦人的作风。”李信摇了摇头。
“谢大将军教诲,陈汤受教了。”陈汤已然平静下来。
“不错,来人啊,安排陈上尉去客舍暂住。好生招待。旷儿,你跟为父来,我们父子俩好生叙叙。”李信笑了起来,做了安排。
一名甲士上前,恭身对陈汤道:“大人,请跟我来。”
“多谢。”陈汤点了点头,对李旷抱了抱拳。便跟着甲士去了。
穿梭在威严雄壮的大将军府中,陈汤真点如在梦中地感觉。
******
第四天。清晨。
大秦帝国,咸阳,皇宫,建安门。
淡淡的晨曦中,一片凄厉的黑色在建安门外静静地肃立着。
这是一群来自全国各地地军人,他们都很年轻,是近年来军中的新秀。
因为战功。他们获得了晋见天颜这样难得的机会,所以,每个人虽然面孔肃然,内心却很激动。
一名身穿黑色宫服的瘦削太监扯着嗓子正在训斥着他们:“你们都听好了,皇宫大内,可不是寻常地方,性子野地都给我收敛着点。不然,掉了脑袋。可别怪洒家没有提醒过你们。下面说几条规矩,你们都听清楚了。
一、入宫前,将有虎贲军进行搜身,有暗藏利器者和凶物者,格杀勿论。
二、入宫后,不得东张西望。不得交头接耳,不得大声喧哗,更不得任意乱走,一切都得服从安排。违令者,斩。
三、见陛下时,必须行三跪九拜礼,有司仪指挥,不得乱来。陛下问话,回前要说:启禀陛下,陛下赏赐要说:谢陛下隆恩。还有。你们都得给我记住了:没有陛下的诏命。你等不许抬头直面陛下,这是大不敬。违者格杀勿论。
其它规矩还有一些,本来想说地,隆下隆恩,知道你们这些老粗记不住,就不跟你们说了。不过,你们记住一点就行了,那就是谦谨,万分的谦谨。都明白了吗?”
“喏。”年轻的军人们大声相应,心中不禁都紧张起来。
陈汤心中不禁有些冒汗:天啦,晋见天子要这么多规矩啊。待会可得小心着点,别不经意间把脑袋丢了,那就可冤大了。
忽然,“轰隆隆”的一阵巨响传出,建安门隆隆打开。
紧接着,一阵激昂华丽的皇家鼓乐声震耳奏起,大批精锐的御林虎贲军从皇宫深处快速奔出,那‘砰砰’的脚步声和‘噌噌’地盔甲摩擦声顿时像一片滚动的惊雷般刺入陈汤等人的心房。
热血,顿时沸腾起来。
眨眼间,御林虎贲军从建安门开始列队,一直排到肉眼看不到头地极深处,规模足有数千之众。
一时间,战戟如林,精光四射,那凄厉地阵容、冲天的杀气,顿时震慑众人。
天啦,这就是天子地威仪吗!每个人心中都不禁有些忐忑起来和敬畏起来。
陈汤虽然看见过扶苏御驾过路的风光和威严,但这时亲身经历之中,仍然也是肾上激素飚升,有些紧张地全身直冒冷汗。
李旷却是一脸的悠然,他出身名门,见扶苏都不知多少次,那心理素质自不能和陈汤这种布衣相比。
李旷向陈汤点了点头,示意不用紧张。
陈汤微微点了点头,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这时,皇宫深处忽然响起一阵悠扬而肃穆的诏命声:“陛下有旨:宣有功将士晋见——!”
“陛下有旨:宣有功将士晋见——!”
……
一时间,像是接力赛一样,一名名的太监大声将诏命从皇宫深处快速传递向宫门口。
很快,建安门下快步走出一名太监,扯着尖厉的嗓子大声道:“陛下有旨:宣有功将士晋见——!”
“你们,都随我来,记住洒家刚才说的话。”瘦削太监一听圣旨到,连忙紧张地又对众将士嘱咐了一句。
“喏。”将士们恭敬地应了一声,便跟着这名太监向建安门中走去。
数千虎贲甲士威严肃杀地目光死死地盯住陈汤等人,充满了强大的震慑力量,如林的战戟寒光如虹,更是充满了森寒的警告气息。
陈汤等人屏息静气。不敢乱看,只是小心翼翼地跟着瘦削太监向前走,心中个个都是诚惶诚恐,如履寒冰。
也不知走了多久,反正如同百年般漫长,威严华丽地皇家鼓乐,更是没有听进去一点。陈汤虽然一向冷静,这时额头的热汗也开始滴滴下落。
忽地。瘦削太监停住脚步,大呼一声:“暂陛。”
“哗——”陈汤和百余名年轻军官都立时停了下来,凄厉的军伍中鸦雀无声。
“搜检,仔细点。”有人喝了一声,马上,大批虎贲军甲士涌了过来,在陈汤等人身上仔细地检查起来。
陈汤等人不敢妄动。乖乖地像木头似的站着,唯恐稍有异动,便会被冤枉地诛杀当场。
很快,搜检结束,没有任何异常,有一个洪亮的声音向上大叫一声:“搜结完毕,一切平安。”
“启禀陛下,有功将士一百一十七人。现已带到。等侯晋见。”马上,仿佛在云端深处,有太监扯着尖厉的嗓子大叫起来。
等待了数秒,云端深处忽然又传来一声严厉地尖叫:“陛下有旨,晋见——”
“快点,跟上。”瘦削太监连忙向前一路小跑。踏上绵长地巨大台阶。
陈汤悄悄扬起一点眉毛,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前方,不禁猛吃了一惊:眼前,赫然是一座巨大的宫殿,雄伟壮阔,仿佛建在云端之上。单只殿前台阶就有百余阶之多,上百名虎贲甲士侍立两旁,威严、壮观之,仿若天宫。
心中倒吸了口冷气,陈汤马上低下了头。快步向前迈进。
一口气登上百余级台阶。陈汤正微微有些气喘间,忽地双脚踏上了平地。
又跨过一个没膝深地门槛。地面已然铺上了高贵的楠木,显然,已经到了一座巨大的宫室之中。
正心中揣测间,陈汤忽然又听到一声尖厉的声音大呼:“晋见天子,行三跪九拜大礼——”
陈汤等人心中一慌,就要跪倒。
忽然,宫室深处有人大笑曰:“行了,诸位将军都是与国有功之臣,这跪拜礼就免了吧。”
陈汤很熟悉这声音,心中猛然一震:天,是陛下的声音!我、我真的见到陛下了。
虽然心痒难耐,但陈汤却不敢抬头,只是心中欢喜得全身都在发颤。
却说扶苏刚下了免拜的诏命,忽然有冯如在一旁出列道:“启禀陛下,虽然上意宽仁、体恤将士,但跪拜礼乃是体现天子威仪之大礼,万万免不得,臣固请。”
“陛下,”福在一旁也小声道:“这个、天子威仪,免不得啊。”
扶苏不以为然地笑道:“天子是否有威仪,在乎天子是否有德,不在乎一些繁琐之礼。还是免了吧。”
忽然,李旷从队伍中越阵而出,大声道:“陛下千古一帝,功勋彪炳,光照华夏,末将等日夜追慕,无以复加。今又感陛下仁德,虽涕泪俱下,亦不足以表。
但天子威仪,乃一国之体面,万不可废,故臣只有自请行三跪九拜大礼以表心中仰慕天颜之诚。若陛下降罪,臣死而无憾。”
说着,李旷自行拜倒,一边大呼万岁,一边行礼。
陈汤和其余将士一见,人人毫不犹豫地纷纷拜倒,霎那间,朝拜之岁、万岁之音,山呼而起。
须臾,大礼成,众将士重又肃立。
扶苏在巨大地御座上苦笑起来,一挥手:“罢了,真拿你们没有办法。好了,你们都抬起头来,堂堂帝**人,怎能像小妇人一样。”
“陛下有旨:有功将士抬头晋见——”福忠实地履行着扬声筒的责任。
“谢陛下。”李旷、陈汤等将士山呼万岁,然后纷纷迫不及待地抬起头来,向身前望去。
要知道,这些年轻将士中,绝大多数人都没有亲眼见过扶苏,不禁幸福得有些全身颤抖。
眼前,视线急速延伸处,宫室尽头,一个巨大的褚红高台赫然屹立。三十余级台阶蜿蜒直上,有若刺天之高。
在高台上,有着一只巨大地黑色御椅,也不知是何古木雕成,整体形成了一只巨大飞腾的怒龙,有种一种可怕的威严。
怒龙前伸的额下,端坐着一人:身穿宽大的黑色彩绣滚龙袍。撑起了威风凛凛地强悍身体;年约四旬左右,正值春秋鼎盛。神情俊朗而威严;额头微现皱纹,却显几分睿智;锐利的眼睛令人不敢仰视,但深遂地目光背后却又隐蔽着无边的神秘。
这,正是千古一帝,将大秦帝国地国威、军威推向至高点的赢扶苏。
一下子,这些初见天颜地年轻军人们几乎都眩目了,被扶苏强大的天子之威所震慑。敬畏无比的神情毫无留露的展现出来。
相信,做为大秦军人的军神和秦帝国地帝王,扶苏只要一声令下,这些热血的军人便会毫不犹豫地赴汤蹈火、冲锋陷阵。
陈汤心中也不禁呻吟一声:“天啦,年余不见,陛下的威严更胜昨昔,那不怒而威的神情真让人喘不过气来。”
“来呀,赐将士们座。”扶苏见将士们有些不安。忙微笑着挥了挥宽大的袍袖。
“陛下有旨:赐有功将士座——”福在殿上尖呼一声。
“诸位功臣,请这边请。”马上,有几名太监将李旷、陈汤等人向两边引去。
这时,陈汤才注意到,过道两边还端坐着文武二十余名大员,个个神情傲然。
显然。有资格坐在这里地,不是三公九聊,就是王侯将相,自然不太看得起陈汤这些医芝麻绿豆大地年轻军官。
而在这些勋臣的后面还有着巨大地空地,摆放着上百张小案几。
案几上,摆放着一些时鲜水果,显然,这才是陈汤等人的坐位。
一会儿功夫,陈汤等人纷纷落坐,但人人都规矩的坐着。脸色恭敬。
“今天。”扶苏脸色肃穆地开口了:“朕在这里接见有功将士,这是今年来的第一次。却也是最特殊的一次。诸聊可明白为何意?”
一名三旬左右的年轻将领站了起来,虽然神情很恭敬,但眼角眉梢和身骨却有着天生地孤傲和威严,浓重的煞气却是让人心中胆颤。
“回禀父王:儿臣想,父王接见这些年轻将士,是想激励后进,提携新人,让他们继承我大秦铁军的光辉传统,将我无敌军威万世传承下去。”众将士们认了出来:这,便是威震华夏的超级名将——大将军韩信。
“哈哈哈,信儿知朕心矣。”扶苏大笑起来,豪迈地一甩大袖,尽现王者风范:“诸聊都可以看见,今天上殿的将士们都很年轻,功勋比起诸卿来,更是差得很远。但是,他们却是我大秦军队的希望。也许他们之中,几年之后,就会有新的英豪成长起来,为大秦开疆拓土。所以,莫要小看哦!”
这下子,诸臣傲慢的神情才有些惭愧的缓和下来。
萧何连忙出列,恭声道:“陛下爱才若渴,不拘一格,贤名早布于四海,此真是我大秦之福。”
“陛下圣明。”文武群臣一起山呼万岁。
此时,天下已定,扶苏威望已趋秦帝国历史最高点,一声令下,百万人动,千万人从,天下景服,群臣对扶苏的敬畏更是日深。
于是,马屁就不免多了些。
扶苏苦笑道:“好了,不要拍马屁,朕不喜欢这个。”
张良在下面笑道:“陛下贤君之风,十年如一日,真是难得。年轻将士们得遇陛下,确是三生修来地福份。”
“哈哈哈,没想到子房一向清傲,今天也拍起联地马屁来了。”扶苏笑着挥了挥手:“不过,今天诸位立功将士都是主角,朕可不能暄宾夺主。”
说着,扶苏将双手微抬,肃声道:“各位有功将士,辛苦了,朕,代表大秦帝国,感谢你们。”
陈汤等人愕然,没有想到扶苏这样一个煌煌天子竟然如此的礼贤下士,一时都不知所措地呆在当场。
还是李旷见过世面。连忙起身,恭声道:“陛下隆恩,臣等愧不敢当。比起陛下挽天下于狂澜既倒地伟业,臣等这点小小的军功简直就是不堪一提,焉敢承陛下一个‘谢’字。”
“呵呵呵,你这个小李旷,没跟你父亲学好。却学得油嘴滑舌的。”扶苏早就认识李旷,笑着骂了李旷一句。神色间却不见怒意。
李信此时也坐在一边,神情有些尴尬、又有些自得,群臣看过来,不禁有些好笑。
“呵呵,陛下这就冤枉臣了,臣说得都是实心话。”李旷一脸的一本正经——他知道扶苏的脾气,所以一点也不害怕。
“行了。行了,从小就知道你鬼多,比你两哥哥都精明,坐下吧。”扶苏笑着又骂了一句。
李旷坐了下来,神情很是高兴。
扶苏又扫视了一下将士们,忽地笑道:“诸位有功将士,都是我大秦军中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也是末来的希望。朕今天召你们来。就是想和你们谈谈对朕和国家地意见,以便朕和诸卿可以改进。现在,哪位将士肯赐教一二?”
一下子,席中哑雀无声,诸将士惶恐:焉敢对陛下指教哉!
李旷本想出席,忽地看着身边的陈汤。偷偷使了个眼色。
陈汤本不敢说,但看李旷地眼色,分明是想自己出言,不禁盘算:大人自小便熟悉陛下的性情,想来,说说无妨。以陛下宽容大度的仁君风范,应该无罪,说得好,甚至还可能有所奖赏。
打定主意,陈汤不慌不忙起身道:“陛下。小将有一二愚言。想请陛下垂恩赐教。”
说,话得很得体。李旷在一旁暗暗点了点头。
“噢,这位小将军官拜上尉,叫何姓名?”扶苏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下这个胆大吃第一个螃蟹的陈汤。
“小将陈汤,乃李旷都尉麾下。”陈汤恭敬地道。
“噢,想起来了——”扶苏恍然大悟地笑道:“你就是那个六骑吓退六百敌兵的神箭手陈汤,我从军报上看到过,印象颇深!如今看来,果然一表人才。”
陈汤冒汗,惶恐地道:“陛下称赞,小将愧不敢当。”
“呵呵,当得,当得。”扶苏笑着摆了摆手道:“听说你不但箭无虚发,有百步穿杨的本领,而且兵书韬略也很精通,李旷都尉二月扫平银川匪患很得你相助。有这般优秀本领,家学必定渊源,不知师出何人?”
陈汤汗颜道:“回禀陛下:家父乃一寻常低级军官,早年随陛下征战,已战死多年。小将的本领,都是家传,然后又经十年苦练而成。”
“噢——!”扶苏吃了一惊,赞道:“如此说来,你出身草莽,却有这般本领实属不易。但不知今你日有何心中之言?”
“陛下,”陈汤壮起胆子道:“如今四海皆平,国家安定,但大月氏却卧榻于国都之侧,实为心腹大患。月氏人现控轻骑二十余万,如准备妥当,日夜兼程,从河西走廊小道十数日便可入寇关中,直逼京师。如此,岂不忧乎?”
“噢——”扶苏沉吟不语,其中心中却在赞叹:自己图谋月氏地秘密,天下只有数人知晓,而且都不敢泄露半句。这年轻人竟然看得如此透彻,莫非真是一时人杰!?
想到此,扶苏扫视了一下群臣,果然,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于是,扶苏佯装不以为然地笑道:“陈汤,你这是多虑了,大月氏与我国交好,焉能犯我!?”
“回陛下:小将读过陛下的策论,策中好像有这样一句话:国与国之间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现在,大月氏与我国交好,不等于以后也会与我国交好。万一换了新王,图我中原万里河山,此等身侧大祸实能让人不能安枕。”陈汤也豁出去了,仗言直论。
群臣脸色越加惊讶:此人见事极明,不下名将!
扶苏还是不动声色:“那陈汤你认为朕当如何做?”
“陛下秦秋鼎盛,国中贤臣云集。此诚是华夏千年不遇之盛况,若不趁此良机开疆拓土,恐此后不复有此良机。所以,臣以为当图大月氏。”陈汤声音很是坚决。
“噢,如何图之?”扶苏进一步相问:心中的赞叹已是滔滔洪水般泛滥。
陈汤对此早已考虑成熟,连忙道:“臣以为当有三步:
一、翦其羽翼。河湟地区位处大月氏之南,民族成分复杂。却拥有数十万人口,战乱不休。久为无主之地。现听说大月氏正有图其之意,若让其得逞,不仅国力大增,而且更可南下威胁巴蜀,祸患更大。所以,臣意以为当先下手为强,夺取河湟。这样。我国便可威胁大月氏南翼,与关中形成夹击之势,令大月氏不敢轻举妄动。
二、徐徐推进。西进大月氏,北可走千里黄沙,这是绝地,轻易不可尝试。唯有河西小道数百里可用,但皆是崎岖之山地,不利进军。所以。尝以为当派军沿小道徐徐向前推进开路,一边选险隘处筑关自守,一边移民屯住,同时,派出大批商旅传扬友好之意,趁月氏人现在无心之取之机麻痹月氏人。料三五年后。我国锋锐,便可轻易抵达大月氏边境,大军更是数日可至。
三、断然灭之。翦灭河湟、开避道路之后,便可等待时机,或待月氏之变,或主动出击,勿求一击歼灭大月氏全国。
如此,丰裕富饶地河西走廊便可为我大秦所掌,关中之患可除。长久,更可以图谋西域。一边掩护河西走廊。一边开疆拓土于万里。
此皆为小将之愚见,不知陛下圣意如何?”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陈汤不禁有些口干舌燥起来,但心情却是七上八下,不知扶苏圣意如何。
忽然,扶苏大笑起来:“诸卿,以为陈汤此言如何?”
张良急忙出列,脸色欣喜:“陈汤此言甚善,实为我国日后十年之国政大略,恭喜陛下又得一良将。”
“呵呵呵,萧丞相,你以为呢?”扶苏又问萧何。
萧和有点滑头,连忙笑道:“陛下慧眼识人,天下何人不知!圣意已决,何必再问臣等。”
“好,来人,陈汤文武双全,堪为将大才,现赐封‘神箭震敌胆’勇号。另外,陈汤进此国略,实为大功一件,诸卿以为当授以何职为好?”扶苏踌躇。
韩信一看陈汤是个人才,连忙抢上一步道:“父王,儿臣愿意接收陈汤,授以都尉之职,统率一军。”
蒙恬不干了,论起系统来,陈汤是关中系统的,这等人才如何肯放,连忙道:“陛下,陈汤是我关中子弟,又镇银川,属臣管辖,我亦愿授之都尉一职,调帐下侯用。”
扶苏笑了:“两位将军不要争,陈汤,朕已有用处了。灌大胆呢,出来!”
灌婴连忙出阵,喜孜孜地道:“陛下,可是要便宜为臣?”
“是啊,你亲领三万铁骑,往征河湟,再调陈汤为都尉在你帐下听用。这样,你打算为朕花多少时间平定河湟?”扶苏笑道。
灌婴大喜:“谢陛下成全,臣正在咸阳呆得发霉呢。只要后勤充足,臣等二至三年便可平定河湟。”
“好。”扶苏笑道:“子房,明**便拟旨来看。”
“是,陛下。”张良笑道。
“唉,陛下,”李旷急了:“陈汤是我举荐地人才,您把他调去打仗了,臣也要去。”
“逆子,不得放肆。”李信在一旁出声喝斥。
“呵呵,是了,也罢,调李旷都尉一同去灌大胆麾下听用。”扶苏亦是同意了。
“是,陛下。”张良笑。
“谢陛下隆恩。”陈汤感动得差点涕泪横流,只是拜倒在地。
“好了,一边坐下吧。”扶苏挥了挥手:“其余将士,还有何妙论赐教?”
厅中鸦雀无声,被陈汤出了这样一个风头,其他人焉还敢出头。
等了半日,见没有人再说,扶苏心道:便得一个陈汤,也是值了。笑道:“好,那今日殿会便至此为止,在福寿宫摆宴,为有功将士们接风,子房,由你主持。朕,另有要事。”
说完,扶苏起身。
“陛下有旨,散朝——”福尖声大呼一声。
“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和将士们山呼万岁,恭送扶苏在大批侍从和甲士护卫下离开。
陈汤心中激荡:终于,自己可以独力领军,成就一番基业了。父亲,您看到了吗,儿子获得了陛下的赏识,马上,就将纵横天下了。
******
一月后,陈汤随灌婴往征河湟。
此后近三年中,陈汤亲历大小三百余战,屡立战功,破河湟一百一十七部,陷敌三万余人,在西征大军中居首功。
三年后,河湟定,陈汤因功晋封为少将,渐闻名于天下。
……
五年后,大月氏老王死,诸子争位,国乱。
扶苏趁机借口大月氏新王杀戮秦商,倾举国之兵二十余万西攻大月氏,韩信统军,陈汤、灌婴等为副。
大月氏措手不及,集兵不及,屡战屡败,最后,迫不得已,大举西迁,逃出河西走廊。
此役,陈汤亲率一军,连战十七场,皆胜,戮敌七万余人,战果辉煌,奠定名将地位。
自此,河西走廊归入大秦版图,陈汤亦因功加中将。
……
十年后,扶苏年老,诸将亦渐年长,扶苏便以陈汤为主将,王子赢安等辅之,往征西域。
此时,秦军军威鼎盛,西域三十六国皆惧,遂汇成联军三十万于白龙滩迎战秦军。
由于秦军只有二十万,陈汤不以力敌,以主力应战,拖住敌军,王子赢安亲率偏师五万偷出山道奇袭西域联军之后,大破之,斩首近二十万级,辉煌大胜。
西域各国惧,纷纷投降。陈汤势若破竹,三年后,尽降三十六国,西域亦落入秦军之手。
陈汤,亦因功晋封大将军,位列千古英雄殿。
二十年后,陈汤病故,留下辉煌功绩和一句雄言:明敢犯我大秦军威者,虽远必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