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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雅琴问道:“看出什么?”唐文卿轻声道:“你大概没注意她的琵琶吧?”祝雅琴道:“她的琵琶怎样?”唐文卿道:“她手上琵琶,颈细身长,分明是铁琵琶一类兵刃。”
祝雅琴听得一怔道:“什么,她的琵琶是铁的?”唐文卿道:“这类兵刃,最难使用,必须软硬功夫有相当火候的人,才能运用自如。
而且琵琶腹中可以暗藏机簧,只要轻轻拨动,就可发射飞针一类细小暗器,三数丈之内,休想躲闪得开。”祝雅琴冷笑一声道:“你怎不早说?我方才该试试她的。”
方如苹笑道:“二哥方才已经试过了。”祝雅琴眼珠一转,望着唐文卿问道:“唐兄几时试的,我怎么没有看到?”
唐文卿微微一笑道:“兄弟心中有些怀疑,当时灵机一动,就取了那锭银子,暗暗运起三成功力,送到那姑娘面前。她若是不会武功,只要手指接触到银子,手腕承受不起,就会被兄弟内力震得颤动。”
祝雅琴道:“她没有颤动?”唐文卿脸上一红,摇摇头道:“说来惭愧,她却若无其事地把银子接了过去,兄弟贯注指上的三成力道,在她手指碰上银子的一刹那,就像泄了气一般!
兄弟右手竟然丝毫劲力也使不出来。那姑娘虽没说什么,但兄弟这个暗斗,可也栽得不小。”祝雅琴哼道:“下次再遇上她,我非和她较量较量不可。”
正说着之间,共见那茶博士领着一个汉子,从楼梯走了上来。到得几人桌边,茶博士立时陪笑道:“就是这几位公子爷要雇船。”那汉子拱手道:“小的见过几位公子爷。”
唐文卿朝他点点头,含笑道:“你就是江老大么?请坐。”汉子连连暗笑道:“小的叫张林,不是江老大。公子爷要雇船,和小老儿说也是一样,他今天才回来,该是小老儿的班了。”说到这里,接着问道:“几位公子要去哪里?”
唐文卿道:“我们想去逛逛庐山,坐船舒适一点。”口风一转,又道:“我们是朋友介绍来的,想请江老大辛苦一趟”
张林道:“咱们船行里规定,三条船轮班休息,但客人要指定谁去,自无不可,只是这事小的作不了主,公子爷最好还是和江老大当面谈的好。”
唐文卿道:“江老大不在楼下?”张林道:“是,是,他下午一回来,就在茶园里喝茶,晚饭前离开的,大概回家休息去了。”唐文卿心中一动,问道:“不知江老大住在哪里?”
张林道:“不远,不远,就在八角井巷。”唐文卿道:“你可以领我去么?”张林陪笑道:“公子爷要去,小的自当替你带路。”唐文卿道:“如此有劳,咱们立刻就走。”
一面朝祝雅琴和方如苹道:“咱们走。”唐文卿、方如苹、祝雅琴三个姑娘不疑有他,紧随他身后而行。
这时已快初更时光,大街两边的店铺,差不多全已上了排门。平时行人熙攘的街道上,一片冷落,只偶而有一两个醉汉在街头踯躅。
那汉子领着三人,脚下逐渐加决,奔行了里许光景,前面已是一片广场。这里正是南校场,足有百来亩大小,四周围以树木,黑夜之中看去一片有黝黑,黑忽忽,影幢幢,好像潜伏着不少鬼魅影子!
南校场是处决重犯的地方,民间一直流传着,说南校场是鬼的夜市。据说有一个赌徒,回家经过南校场,看到路旁有几个人围着馄饨摊吃馄饨,这位仁兄赌了一夜的钱,肚子正在唱着“空城计”也就坐下来,叫了一碗来吃,吃的时候,是虾肉棍钝,味道鲜美,吃得津津有味,那知回到家里,忽然恶心起来,大吐特吐,吐出来的竟是些蚯蚓、碎草。
那汉子敢情是个心直的人,生来就不伯鬼,居然领着三位姑娘,脚下不停,笔直朝南校场奔了过来。三位姑娘家可不是本地人,根本不知道南校场闹鬼的事儿,自然并不在意,前面有人引路,她们也就跟着奔行。
正行之间,突听前面不远,传来—声沉喝:“站住。”那汉子慌忙答应—声,停下步来。唐文卿问道:“前面是什么人?”那汉子颤声道:“小的不知道。”祝雅琴道:“你不知道,就只管走,有什么事,自有我们担待。”
话声甫落,突听黑暗中传来一声森冷的嘿嘿冷笑,随着这声冷笑,但见两个身穿黑色长衫的人从左首并肩缓步而奔。这两人走得极缓,但却并肩齐步,动作如一,举左足时,同时跨出左足。
举右足时,也同时跨出右足。好像庙里的皂隶一般,看去虽然在动,但举止僵硬,简直如同鬼魅。
祝雅琴心头有些发毛,一手紧握着剑柄,忍不住微微却步,口中低啊一声道:“表弟,你看这两个人是什么路数?”方如苹冷笑道:“管他什么牛鬼蛇神,咱们有三个人,也未必怕了他们。”
唐文卿接道:“待我来问问他们再说。”她挺了挺胸,跨前一步,喝道:“你们拦住去路,想做什么?”两个黑衣人走到相距三丈来远,便自站停下来,不言不动。
对唐文卿喝问的话,恍如未闻。这时校场右首,也同样出现了两个身穿黑色长衫的人,并肩齐步走来,到得三丈来远,也自停步。这四个人面对面的站定,就像泥塑木雕一般,双手下垂,没有走动一步,也没交谈一句话。
只是板着死气沉沉的面孔,站在那里。唐文卿暗暗攒下了眉,低声道:“三弟,这情形有些古怪。”方如苹咭的笑道:“一点也不奇怪,这四个人,只是跑龙套而已正主还没到呢。”唐文卿道:“你看出他们路数来了?”
方如苹道:“这还用问,他们自然是黑龙会的人了。”祝雅琴低声道:“表弟,你看咱们该怎么办?要不要动手?”她终究没有江湖经验,遇上事就显得有些紧张。
芳如苹笑道:“俗语说的好,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他们主儿没到以前,这四个跑龙套的还不值得咱们动手。”唐文卿道:“对,咱们索性等他们到齐了再说,也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方如苹轻笑道:“岂止颜色?全叫他们爬着回去。”祝雅琴本来还有点胆怯,给两人一说,不觉也笑了起来,抿抿嘴道:“不要让他们全数爬着回去,好歹也要留下一两个活口。”三位姑娘说得很得意,不禁都笑了起来。
黑暗之中,万额俱寂,她们说的虽轻,但双方相距,不过三数丈距离,对方四个黑衣人,耳朵没聋,自然全听到了。但他们依然呆宜,没有一个开口,就是四张脸上,也丝毫没有表情,只是垂手肃立着,一动不动。
校场上,静得寂然无声,只有夜风吹过,刮得草丛间簌簌作响。要来的,终于来了!远处已出现了两盏红灯!红灯冉冉,贴地疾移,来势相当快速,转眼之间,便到了个十丈左右。
这回,有了灯亮,三位姑娘可看清了。那是两个青衣使女挑着宫灯前导,稍后是一顶黑色软轿,珠帘低垂,由两个黑衣大汉抬着如飞而来。
这情形,方如苹曾在龙门坳见过一次,口中不禁低呼道:“来的原来是迷魂仙子。”祝雅琴低声问道:“迷魂现在是谁?”
方如苹道:“迷魂现在就是绝尘山庄的人,咱们大破绝尘山庄之时,她刚好不在。”权雅琴轻笑道:“那不是正好?今晚可不容她再有逃走的机会了。”说话之时,黑色软轿已到了四丈远处,缓缓停下,两名青衣便女手挑宫灯,一左一右在轿前侍立。
这回相距更近,两盏宫灯上的字也清晰可见,赫然正是“代天巡狞”四字。软轿才一停下,先前那个自称江老大手下的汉子,突然身形掠起,奔到轿前一丈来处,扑的跪到地上,说道:“小的叩见天使。”
只听软轿中呐起一个妇人声音,问道:“二十三号,你已经把人带到了么?”那汉子道:“小的带到了。”
这话听得唐文卿三个姑娘齐是一怔:祝雅琴怒哼道:“原来他不是江老大手下的人,我们被他骗了。”方如苹左手袖底早已暗藏舅舅给她的一管“袖珍连弩”这时左手一抬,指着那汉子喝道:“你不是江老大派来接我们的?”那汉子回过头来,厉笑道:“老子自然不是。”方如苹冷哼一声,左手再指,冷冷的道:“那你就该死。”
大拇指轻轻一按“嗒”的一声,一缕银芒电射而出,朝那汉子当胸打去。潜龙祝文华精擅机术之学,这“袖珍连弩”
是他精心设计制造,箭长不过寸,只有竹筷四分之一的粗细,但固有强力机簧发射,七八丈以内的目标,均可命中。而且发射出去的小箭,速度也比一般弩箭快出一倍有奇,箭头上还淬了龙眠山庄独有的“绿云散”
奇毒,没有他的解药,天下无人能解。但就在方如苹的“袖珍连弩”一点绿光,堪堪射到一半,忽见从软轿珠帘中,突然飞出一根极细的红线,轻轻一卷,便把小箭缠住,朝轿中缩了回去。
接着但听软轿中响起一个妇人低低的声音哼道:“这支小箭,还淬了奇毒,你是什么人的徒弟?小小年纪,竟然使用这等歹毒的暗器。”
方如苹冷笑道:“你就是迷魂仙子么,你管我是什么人的徒弟,告诉你,我这歹毒暗器,就是对付你们这群匪徒的。”软轿中人冷峻的道:“好个狂妄的挂儿,小小年纪,居然敢在老身面前如此说话。”
方如苹冷笑道:“你当我们怕你了么?哼,迷魂仙子四个字,还唬不倒人。”软轿中微晒道:“你当我是迷魂仙子么?”方如苹道:“难道不是?”软轿中人又道:“你这袖中匣弩,制作的相当精巧,大概可以连续发射,是不是?”
方如苹听得暗暗震惊,忖道:“她只看到射出去的一支小箭,就知道我这筒箭可以连续发射,此人眼光倒是厉害得很。一面哼道:“是又怎样?”
软轿中人道:“很好,你要知道我老身是谁,那就不妨朝我连珠发射几支试试。”要知道她是谁,这话好不奇怪?方如苹心中暗暗忖道:“你这是找死。”一面冷笑道:“这是你自己说的。”
软轿中人道:“不错,是我自己说的,你如果不相信,就把一百二十支连珠箭,一起朝我射过来,亦无不可。”
方如苹听她一口道出自己手上共有一百二十支连珠箭,心头更是震惊,但她确实有些不信!舅舅说过,这“袖珍匣箭”威力极强,慢说你坐在轿中,没处可以躲闪,就算你走出轿来,自己只须一按机簧,一百二十支小箭,密集如雨,六七丈方圆,全在射程之下,连飞鸟也逃不出去。
心中想着,一面说道:“你这么说了,在下倒非要试试不可了。”话声一落,口中也跟着喝道:“你小心了。”这话是多余的,因为她左手一抬之际,大拇指已按上机,一阵骤密如雨的“嗒”、“嗒”轻响,连珠般暴发。
但见她银芒连闪,一支接一支的小箭,快如流星,挟着呼啸,朝软轿中激射过去。别说一个人只有一双手,就是生了三头六臂,也无法接得下如此密集,如此快速的连珠匣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