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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际的亮光穿过薄纱似的床幔透进来,水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天亮了!
她坐起身,柔软的锦被顺着她的举措而滑了下来,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赤裸。
“呀!”她低呼了声,连忙拉起锦被掩住身子,终于想起来她成亲了。
一夜良宵过后,她的身分已然完全不同,从不解人事的少女,变成南宫缺的妻子了。
她一点也不知道成亲会是这样的,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闺房里的事,昨夜完全是靠他的带领,让她领略了男女之间的一切。
那好难以想象、好私密、好动人,又好羞人
她芳颊赤绋,庆幸着他此刻不在;虽然之前他常到她房间陪她,可是突然变成他的妻子,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醒了?”床幔被拉开一边,南宫缺穿着整齐的站在床边。
“缺”她不敢抬头看他,没忘记他昨晚的交代。
在经过一整晚他的需索,以及极致时的命令催眠,她对他的称呼已经彻底改口--不改的话,他恐怕会跟她耗一整晚,不让她睡了。
南宫缺伸臂,连人带被抱起她,走向屏风后。
“缺,你要做什么?”她连忙搂着他颈项,才问完,就知道答案了。
那是一个可以容纳四个人都不嫌挤的浴池,水面泛着蒸气,显然是座温水池。
南宫缺扯开她裹身的锦被,将她放入浴池里,再脱下自己的衣服,下池搂住她。
“这样不好吧?”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因为水热,她脸蛋更红了,无法忽视他大手游走她身躯的狂野举动。
“哪里不好?”按揉着她柔软的娇躯,思及昨夜他后来的索欢,忍不住怜爱地低头轻吻她肩颈上的痕迹。
“大、大白天的”好像不太适合这样亲密
“我们是夫妻,没有什么不适合。”他深深吻住她,神情稀有地带着戏谵和轻松。
“可是”她不习惯!
“你会习惯的。”南宫缺欣赏着她羞怯不已的娇态,爱极了她不懂得掩饰的反应。“水儿,你是我的妻了,不要忘记这一点;学着做我南宫缺的妻子,不是世俗眼光下的妻子,好吗?”
她抬眼,轻轻点头“嗯。”虽然这么快就成为他的妻子,可是水儿却没有任何不安,反而觉得心安。
* * * * * * * *
有了南宫缺全心全意的呵宠,水儿真正开始融入南饼坊的生活,她依然喜欢去揉面团,进而学着怎么去烤饼。
由于中秋日近,再加上之前为了筹备婚事,坊里停工三天,现在为了赶订单,坊里每个人都忙得不得了,张大婶也没办法再时时顾着她。但是,南宫缺却空得很,放下剑,他也会进厨房烤饼。
“你、你会做?!”第一次见到他下厨,水儿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
“饼坊是南宫家的祖传事业,你说我会不会做?”南宫缺的动作比她熟练、利落百倍不止。
“可是,你不像会进厨房的人”她偏着头,一脸迷惑。
“不常进,不代表不会。”南宫缺将两人合做的一盘饼放进烤炉。实际上,水儿只有揉面团而已,准备内馅和包成饼、捏成型,都是南宫缺完成的。“南宫家的后代不管想做什么,都必须学会做饼,祖传技艺不能不会,不论男女都一样。”
小时候,他是边练武边学做饼的,直到他做饼的技术好得打败了自己的母亲,他才能够离家拜师学艺。
当然,南宫家本身的剑法也是绝学,只是南宫缺的个性,是做什么便要做到绝顶,所以做饼要做到最好,练剑当然也要练到顶尖。他不是慕虚名,只是个性使然,但对于旁人给的赞赏和封号,他一样也没接受过。
“缺,你娘呢?”听他提起,她这才想到,她对南宫缺的一切完全不了解,连他的家人有谁也不知道。
“她现在也是你的娘了。”他先纠正,才道:“六年前她将饼铺交给我,自己就到山上隐居修道了。”
“那,我们可以去找她吗?”
“你想去找她?”南宫缺望着她。
“嗯。”她直点头。“她也是我的娘,我应该去拜见她的,对不对?”
“你想见她,等从水家堡回来,我再带你去见她。”烤炉的热散出来,他搂着她走出屋外,到靠墙的椅子坐下,让她靠着自己。
“好。”她点点头,又问道:“缺,你还有其它家人吗?爹呢?”
南宫缺想了一下,考虑着该说多少。
“没有了吗?”他久久没开口,她以为自己问到他的伤心事了。
“有,不过也等于没有。”他望着她,明白她在担心自己,忍不住笑了。
“啊?”什么意思?
“我娘没有嫁人,她是未婚生下我的。”南宫缺缓缓说道:“我娘年轻的时候闯荡过江湖,南宫燕三个字也是侠名在外的。有一回,她救了一个男人,也爱上他,可是那个男人家中已经有妻妾,他虽然有意带我娘回家,但我娘不愿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丈夫,所以离开了他,生下了我。”
“娘好坚强。”水儿一脸钦佩。如果是她,绝对不敢没有嫁人就怀有身孕,更不用说一个人生下小孩了。
她佩服不已的语气让他忍不住失笑。
“你不觉得娘很任性又很胆大妄为?”要知道,未婚生子会招来多大的非议,不但自己受批评,连带生下来的孩子也未必会被人接受。
但是,南宫燕一旦决定的事,同样也不接受任何反对--唔,可想而知,他的独断个性是从谁遗传来的了。
“可是,娘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不是吗?”水儿只看见她的坚强。“她做的,是自己愿意承担的事,也做得很好,她是伟大的。”
“你怎么知道她做得很好?”还没见到人,她就这么佩服娘了,那要是见到面唔,难保单纯的水儿不会被娘牵着走。
“因为你很好,她把你教得很好,她生下你,是最好的娘。”
南宫缺听了,忍不住笑出声。
搞了半天,她是以他来想娘的呀,而在她眼里,他就这么好,让她连带的也认为跟他有关的都是好的?
“我不是好人。”他也从来不想做好人。
“你是。”水儿认定是。
“即使我杀过人、很冷血的几乎不曾救人,行事只随自己所欲,向来不理会他人?”
“你是好人。”水儿还是很坚定。
南宫缺摇着头笑了,心头有着感动。
“你这样单纯,很容易被人卖掉的。”他决定,她还是别离开他的视线,由他顾着,他才会安心。
可是真没想到,一向怕麻烦的他,有一天也会自愿当起“保母”将一个小麻烦揽上身,而且一揽还是一辈子。
“我不会被卖掉,你会保护我。”水儿朝他漾出笑容。
南宫缺又笑了。他的确是会保护她,不让任何人动她。
水儿忽然想到另一件事。
“缺,你知道你爹是谁吗?”
“知道。”
“那你会不会想认爹?”
“不会。”完全没迟疑。
“为什么?”
“他有自己的家,有妻妾陪伴,也有儿子女儿,不缺我一个;而我只是南宫燕的儿子。”从晓事以来,他从没想过要认祖归宗。
也合该是注定,南宫家到南宫燕这一代,只单生她一个女儿,她既然没外嫁,那么未婚怀下的孩子,也就让他继承南宫家的姓,将南宫家继续传承下去。
“你会怪你爹吗?”她一直认为,夫妻该是一体的,就像她的爹与娘永远都在一起的。
“他们的事,我无权说什么,我只能决定自己的事。”也许他的冷情,就是那时候埋下的。
这个世上有许多事是人力无法改变,旁人无法置喙的,就算近如血亲,每个人仍是一个单独个体,更别说南宫燕的个性同样也倔强而坚持己见,她对情爱的要求是专心专情,如果不能得到,就宁愿全部放弃。
在感情的道路上,没有“之一”只有“唯一”
“娘会怨爹吗?”水儿好奇地问道。虽然不相认,可是水儿还是这么称呼。“不怨。”南宫缺摇头。
南宫燕从不后悔爱上他,因为他并没有负她、对她也是真心;只不过,他的真心不只给她一个,而他所承诺的富贵生活,她并不接受而已。
“那你呢?你会不会怨他?”
“不相干的人,我不会为他浪费心神。”
南宫缺回答的冷情,水儿因而明白,他的个性其实是很极端的,对在乎的人极在乎,对不相干的人,就冷情到底。
“那,可以告诉我他是谁吗?”跟缺有关的一切,她都想知道。
南宫缺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开口道:“是京城里,那个身分最尊贵、唯我独尊,如今退位,亦是受人敬重的人。”
京城里?身分最尊贵?退位?水儿蓦然瞪大眼。
“难道是”皇宫里的太上--
“知道就好。”他点住她的唇。“别说出来。他是他,我依然是我,南宫家的继承人、南饼坊的主人。”
水儿点点头,明白他的意思。
“差不多了。”南宫缺搂起她往屋里走,拿出已烘烤完成、香味四溢的素菜饼。
“好香。”水儿想伸手去拿,南宫缺及时阻止。
“会烫手。”拿来一块干净的布,他包起其中一块,先吹凉了些,才送到她唇边“尝尝看。”
水儿望着他,张嘴咬了一小口。薄薄的薄皮酥脆可口,里头的素菜馅既香松又美味,水儿吃的神情都亮了。
“好好吃哦!”“真的?”他唇角上扬,就在她咬过的位置,再咬下一口,同样的滋味滑过喉咙,然后,低头吻了吻她。
“你比较好吃。”
水儿呆了一下,才想通他在说什么。
“呀!”脸蛋忙不迭埋人他怀中,不依地直揉着脸。“哪、哪有人这样比的”
南宫缺低沉的笑声由屋里传到屋外,让刚走到门口的韩通讶异得差点摔倒。
少爷在笑?!
他没听错吧?
踏进门口,只见少爷搂着少夫人甜甜蜜蜜的共吃同一块饼,韩通又揉揉眼,怀疑自己该不会才三十几岁就得了老花。
可是不管揉了几次眼,看到的情景都是一样,少爷不但神情温柔,还与少夫人一人一口地吃着同一块饼,疼宠的神态不只是表情,还展现在肢体的动作里。
少夫人果然非凡人,居然能让一向冷情的少爷,变成这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实在太厉害了,他甘拜下风!
“发呆发够了吗?”淡淡的询问传来,韩通这才回神。
“少爷、少夫人。”真的是差太多了,对少夫人就笑容满面,对他连句话都讲的冷冷淡淡,一点温度也没有。
啧,人--真的有差这么多吗?
一听到别人的声音,水儿先是一僵,发现是韩通后,脸蛋迅速涨红,更往南宫缺怀里藏。
南宫缺当然明白她的害羞。
“什么事?”他冷然的语气一如以往,只除了--那双无比温柔地搂住妻子的手臂。
“赵家商行派人送来请帖。”韩通要呈上,南宫缺却对他摇摇头。
“到书房再谈。”
“是。”韩通识相地先去书房等候。
南宫缺这才转向妻子。“你先回房换下这身衣裳,待会儿我带你出门去定走,嗯?”
“好。”水儿乖乖点头,先行回房,准备把“工作服”换掉。
南宫缺先唤人来处理这盘素菜饼,交代他们包好,准备待会儿带出门当点心,然后才走向书房。
* * * * * * * *
来到书房,才发现胤来了。
“南宫。”他点头算是招呼。南宫缺也回了声招呼,先问韩通:“赵家送来什么请帖?”
“是赵老爷生日寿宴的请帖,除了少爷,也特地请少夫人一同前去。”韩通呈上邀请函。
南宫缺打开来看。
“今晚?”
“是。”韩通点头。“少爷要去吗?”
“赵家的事进行得如何?”南宫缺不答先问。
“很顺利。”韩通回道,尤其是在南天仇离开前,还特地“友情赞助”允诺韩通可以借用云流宫朱雀堂的商号,让打击趟家商行的计划变得更加容易。“赵家已经感受到财务吃紧的压力了,而寿宴是一个机会,赵老爷很有可能藉这个机会,疏通各个往来的商号,也向少爷攀交情。”
“那么,我是该去一趟了。”看看还有什么样的商号敢和赵家往来,回来后一并列入打击的范围内。
“我立刻准备马车。”韩通先告退。
“你怎么突然来了?”南宫缺这才转向胤。看他的样子,不像是高兴,也不像是带水芸来与妹妹相见,反而一脸抑郁。
能看到一向开朗的胤愁眉苦脸,还真是难得。
“水芸走了。”
“你没留住她?”
“我是想留住她,连软禁这个方法都用过,但是,我忽略了芸倔强的性子,愈强制的方法,只会造成她愈大的反弹。”胤疲惫地道:“她执意报仇,我阻止不了她”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该想到她不会轻易放弃。”南宫缺冷静地指出。
“这我明白,但是她要报仇的对象是德王叔,没有证据、没有经过公正的审判,她的行为就只是一个刺客,不管她有什么理由都一样。”而刺客,是要赔上一条命的!
“她走了,你应该做的是追回她,为什么反而来这里?”南宫缺问道。
“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对她提过她的妹妹在这里,我在猜--她会不会来这里。”所以他一出京城就直奔这里。
“她没有来。”
“真的?!”
“你对我的话有怀疑?”南宫缺语气一沉。
“不是,”胤立刻否认。“只是除了这里,我想不出来她还会去哪里。”
“德王爷在京城吗?”南宫缺忽然问道。
“没有,王叔前天就出京,说是出外散心。”自从南宫缺对他提过水家堡的事情后,胤就一直很注意王叔的一举一动。
“知道德王爷往哪里去吗?”
“东城。”胤派的人还跟着。
这么巧?!赵家就在东城里,德王爷哪儿都不去,却偏偏到东城,这么一来今晚的寿宴,有可能会很热闹了。
“以你对水芸的了解,如果知道自己的妹妹有人照顾,暂时不必她担心,那么,当她能自由活动后,她会想做什么?”南宫缺提醒道。
“报仇--啊!”胤想到了。
他该做的事,不是来这里,而是应该追着王叔的后面走才对。芸一定是跟着王叔,想找机会再次动手!
“南宫,我走了!”胤立刻离开,就怕去迟了,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事不关己,关己则乱。
胤一向精明的脑袋居然会没推测到这一点,可见得他真的是急昏头了。从胤和水儿的描述综合起来,水芸是个坚强、又很敢为的女子,但是水儿却是敏感畏生又胆小。
奇怪,同一个娘胎出的女儿,为什么姊妹俩个性会差那么多?
* * * * * * * *
换上外出的衣服,张大婶将水儿的发型梳成已婚女子该有的发髻,让已经回房的少爷接了出去。
马车里,韩通细心地让人铺上厚厚的软垫,南宫缺坐在一旁,让水儿半倚在他怀里。
马车行进的速度并不快,平稳的速度让震动规律又固定,加上舒适的软垫,让人感觉不到一丝丝的不舒服。
“缺,我们要去哪里?”
“赵家大宅。”南宫缺闭目养神,一手握着她手腕,一手轻抚着她肩背。
“赵家大宅?”
“赵老爷今天过寿,邀请我们去。”
“那会有很多人吗?”听到是寿宴,水儿轻松的心悄悄紧缩了起来。
“有我在。”他睁开眼,低首望着她,说道:“你不相信我能保护你?”
“我相信你。”她连忙道。
“那就别担心。”虽然已经成为他的妻子,但她骨子里的害羞与怯生的天性仍是不变的,依赖心还是很重,只有在他身边才能完全放松,这时候的她,天真的像个小娃儿,无忧无虑,让他看了也跟着高兴。
如果可能,他当然希望她一直维持这个样子,他不会勉强她接触人群、改变个性,却也不会刻意将她藏起来。
“我不担心,可是还是会怕。”她在他怀里转了个身,主动抱住他,脸蛋偎贴在他胸口,像是多靠近他一点,她就会多一点勇气。
“不用怕,他们没机会再欺负你。”他搂着她,唇角噙起一抹冷笑。
“欺负我?”她疑惑的声音从他怀里模糊地传出来,奇怪,她突然觉得有些困,眼睛闭了起来。
“没什么,你休息一下。”察觉到她的困意,他拉她趴到自己身上,替她阻隔一些马车的震动。
忙了一整个早上,体力向来不甚好的她,是该觉得累了,
“噢”她低应一声,不多久便睡去了。
南宫缺摊开预先备好的锦被,盖在她身上,抱着她继续闭目养神。
马车继续前行一个时辰,而后缓缓停了下来,坐在前头驾车的韩通低声报告:少爷,赵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