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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宫第二十九天,龙变梵度天,是除下九天之外天域最广之地。
自二十七天以上,天宫各处皆不分四季,数万年前,天后蘅光在此地种下千株蟠桃树,数万年间无数桃花开落,却始终景色灼灼,是以虽然其灵气并非最盛,却有着天界风景最美之称。
这并非曦和第一次上梵度天,然而每次前来,都能感受到一些不同与以往的新气象。
梵度宫坐落于二十九天正中央,周围有蟠桃林围绕,广袤的世外桃源与金碧辉煌的大殿相互掩映,虽不如洛檀洲那般仙气缥缈,却别有一番天族的威严。
此番千年结出的蟠桃早已被采摘下来端上了宫廷宴会,桃林里没有半个果子,满树的桃花盛开,亦有花苞待放,淡淡的红色吐露,叶片零零落落点缀在花影间,流露出一股即将新生的勃勃生机。
短短三个月,这千株蟠桃树竟又重新盛放,想来这梵度天又该有几百年的时间覆盖在这灼灼艳色之下了。
曦和踏入桃林,身后跟随着一名长相甜美的青衫女子,为前面的小主子拨开挡在面前的枝桠,虽然按照这个高度差……也没多少枝叶能挡住她。
“主子啊。”青衫女子望着满目夭夭桃林,艳羡地道,“要是我们洛檀洲上也有这般亮丽的颜色就好了。”
“好啊。”曦和在一棵桃树下停住,并未回头,踮起脚来,摘了一片花瓣,搁在眼前端详,又凑近鼻端,轻轻地嗅了嗅,“回头我便找天后要几棵苗子带回去,若是你能种出来,我便允你在洛檀宫四周都种满桃树。”
青衫女子的娃娃脸顿时垮下来,瘪了瘪嘴,一副颇为可惜的模样。
她生长在洛檀洲,为草木之灵所化,万把年来,她只见过那一棵名为白笙的雪槠树和漫天的紫藤萝,还有一些与她在修炼成人形之前一样的无名草木。一开始,她很是羡慕东海边上那些奇花异草,常常带回来种在洛檀洲,曦和也随她去,后来却因为灵气太盛,普通草木无法承受,在入土之后不久便会化为仙灵汇入东海,无法真正存活。久而久之,她便也不再做这般无用的努力了。
她叹了口气。
“青樱。”曦和轻轻挥手,手中的花瓣化为淡红色的莹光飘散,她的声音年幼,说出来的话却并无稚气,“你如今也有万余岁了,应当明白,天自有其道,凡事不可随意违逆,亦不能强求。”
青樱低着头,注视着自家小主子,沉默了一会儿,道:“可是,主子也曾经说过,自己想要的东西必得自己去争取,否则无妄失之,来日必有遗恨。”
曦和弯起嘴角笑了笑,转过脸来,看着面前低着头的青衫女子,道:“记得我的话当然很好,但有些东西还是得自己去体会的。青樱,凡界有一句很有名的话,叫做‘尽人事,听天命’,我以为,你身为洛檀仙灵,需要懂得这个道理。”
青樱垂着脑袋应了一声,模样有些颓然。
曦和看着她,略略一叹气,想要伸出手来摸她的脑袋,伸到一半却发觉自己并没有那么高,顿了一顿,明智地转为拍了拍她的手:“走罢,你头一次来天宫,莫要因一时迷惘而错过了此处的美景。”
青樱点点头,看着周围明艳的桃花,很快又高兴起来。
蟠桃树上有星星点点的光团,在灼灼花朵之间滚动,漂浮在空中,是万年来这千株蟠桃凝出的花灵。
不远处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开宴之前的助兴歌舞早已进了梵度宫,受邀的众仙亦大多已经上了梵度天,此时桃林里有人走动实属正常。曦和随意地瞟了一眼,不远处桃树掩映中,显露出一片黑色滚银边的衣角,似乎有二人正在交谈,听声音都是年轻男子。那衣角上银色的纹路有些眼熟,她却并未在意,只当是天宫众仙穿的衣裳兴许大多都是一个款式的,自己数万年前上天贺新天帝继任时或许见过。
她浑不在意地领着青樱朝着梵度宫所在的方位行去,却并未注意到那不远处与人交谈的墨袍男子忽然止音,然后衣袍微动,似是转了个身看向她所在的地方,须臾后,朝着她们二人快步走过来。
青樱一直在东张西望,看见那男子拨开重重枝桠朝着她们走来,对着曦和道:“主子,好像有人来找我们。”
曦和道:“如今的天宫上,认识我的神仙已没有几个,兴许是路过罢。”话音落下,发现身后的青樱已经止了步子,她亦停下来,回头,“你怎么了?”
青樱怔怔地望着那方,目露痴迷,喃喃道:“这人,这人俊得简直跟魔尊有的一拼啊。”
曦和顺着她的目光往一旁看去,只见之前看到的那片衣角的主人拨开挡在面前的桃花枝,露出一张冠玉似的年轻面孔,漆黑的眼眸却如夜空一般深邃不见底,面上尚存留着一丝隐隐的焦灼,却在看见二人之后散去。
嗯,确实很俊。
曦和在心中点了点头,却并未将那句话说出来。毕竟看这男子的面孔,似乎还很是年轻,天宫据说一向是个庄重威严的地方,她若随意出言,让人家觉得被调戏了那就不太好。
男子从重重花枝掩映中快步走出来,瞧见那一大一小两位姑娘正朝着自己看来,尚未细看,便听得耳边一句“俊得跟魔尊有一拼”,顿时挑了挑眉。
他停步看向那出言的女子,却并未感受到方才的那一抹气息。心下微有失落:原来,不是她……
心头萦绕的那一丝焦急散去,他将视线向下,转向那个穿白衣裳的小女孩。
四五岁的模样,生得粉雕玉琢,灵气十足,一看便是生来仙胎的神女,那周身朦胧的气泽仿佛一道屏障将一切试探阻挡在外,与普通神女并不一样。也许是哪位神尊家中的姑娘跑上天来玩的罢,可是……近几百年来,当真有这样一位神女降生么?
他的眉头微微一动,心中一股奇异的感觉浮起,却在视线触及那双年幼的眼睛后很快平静下来。
“喂,你。”青樱出声,“你这么匆忙过来,是来找我们的么?”
男子回过神,微微弯了弯唇角,缓步行来,漆黑的眼眸中浮起礼貌的笑意,停在二人面前,道:“在下方才产生错觉,误以为二位之中有在下一位故人,唐突了二位,请见谅。”
青樱见到那男子笑了一瞬,便觉得眼前冒起金星,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唐突,连忙点头:“嗯嗯,见谅见谅。”
曦和并未注意青樱的反应,且因为觉得抬头看人太累,因此待那男子行至面前后便再没看他的脸。以她的高度,眼前恰巧覆盖了一片墨色锦袍,此番终于看清了那令自己感到熟悉的银色纹路。
天降鸿泽,九首云龙。
纵然她近几万年来都极少踏足天界,但也晓得,这个花纹,并非是谁都敢往自个儿衣服上绣的,即便绣了,也必然不敢这般大喇喇地穿到梵度天上来,否则便是打了天帝一家子的耳光。
曦和脑袋动了动,终于抬头看了一眼那个人的脸。
原来这个人,便是那近来战名颇盛的天帝得意儿子,太子广胤。
不同于长渊的魔魅恣意,亦不同于弈樵的悠闲散漫,此人身上有着天族的端庄沉稳,亦有年轻人的洒脱温润。曦和点了点头,看着,嗯,倒还挺顺眼。
上方的广胤注意到身前那个小姑娘打量的目光,眼中浮起笑意:“二位可是哪位神尊家中的姊妹?今日上天,可是为了赴天族太子成年之宴?”
“我们是……”青樱见曦和并未发话,亦晓得自家主子一向不喜欢被别人看到自己小孩的模样,便随口扯了个谎,“我们并非姐妹,小主子是鹿吴山弈樵上神的远方外甥女,我只是鹿吴山上的一个小仙灵,此番陪小主子上天宫来,不过是凑个热闹,凑个热闹。”
“哦?”广胤蹲下身来,恰巧能平视曦和,对着她友善地笑了笑,道,“原来是弈樵上神的外甥女,难怪未曾听过。”说着抬起手来去摸她的头顶,“你叫什么名字?如今可满千岁了?”
曦和歪了歪头,恰巧避开头顶上的那只手,看了面前的男子一眼,然后往青樱背后挪了挪。
广胤一怔,见她那一副稚气又带着点冷冰冰的面孔,不由得一笑:“原来怕生。”
青樱:“……”她知道自家主子此时必然对于此人将她看成幼童的举动极其不爽,但主子不发话,她也不能对别人无礼,便不再说话,就当是默认了。
“既然到天宫上来,便必然是要见到许多神仙的,如此怕生却是不好。”广胤温和一笑,伸出手来落在曦和的肩膀上,只是轻轻用力便将她从青樱背后拉出来,双手一环,拦着她的腋窝便将她抱起来,“正巧弈樵上神眼下亦在天宫做客,不如便由我领二位前往梵度宫罢?”
青樱:“……!”
曦和猝不及防被他抱起来,两条腿在空中蹬了蹬,身体陡然腾空导致着力不稳,她本能地伸出手抱住广胤的颈项,身子被他一转,下一秒便稳稳地坐在了男子的手臂上。
她有片刻没反应过来,待得发现这乃是自己数万年来头一次被人当小孩一样抱着,顿时脸上一阵红一阵紫:“你放肆!”
岂料因为身子太小,说出这等话来半点威慑力也没有,广胤笑了笑,也不顾她脸色铁青,抬起手来在她脑袋上摸了摸:“这么小的年纪,说起话来倒是挺有腔调。”然后掂了掂手臂,将她抱得更稳一些。
青樱:“……你你你,你放开我主子!”
广胤道:“不必担心,我带你们去宴会上,弈樵上神约莫这个时候也到天宫了,在这众仙集会之地,你难道还怕我将她卖了么?”说着转过身,抱着曦和便朝着梵度宫的方向走去。
青樱小跑几步跟上广胤的步伐,望见前方自家主子投过来的阴沉眼神,不知所措地搓了搓手,也回一个严肃的眼神过去,大意就是说:主子,这位可是天族太子,我就算想把你抢过来也打不过人家啊。
曦和皱了皱脸,仍旧一手抱着广胤的肩膀,一手抓着他的领子以防自己掉下去,注视着他:“放我下去。”
“为什么?”广胤笑着看她,怀里的小姑娘身子软软的,带着缥缈的灵气,空气中漂浮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紫藤萝味道,那张稚嫩得近乎□□的脸上,竟然摆出一副被冒犯的冷冰冰的表情,颇有点庄重威严的架势。
不过,再有架势,也只是一个不足千岁的小丫头。
他心下觉得有趣得很,手臂丝毫不放松,仍旧抱着她向前走,周遭蟠桃树已经变得稀少,眼前出现了恢弘的宫殿一隅。
曦和挣了挣,一双眼睛气得黑亮:“你再不放手我就要动手了。”
近在耳边的威胁一点作用也没有,广胤笑得悠然:“你若能打得过我,便让你自行离去也无妨。”
曦和咬牙,左手一动,广胤胸前便形成一道细小的灵气漩涡凝聚在她的掌心,当下一挥,广胤手臂一震,目露奇异的色彩,眉梢一挑,手臂一紧,身前漩涡当即散去,曦和仍旧被他稳稳地抱在怀里。
看着怀里小姑娘面色阴沉的模样,广胤眸中流露出惊异:“小丫头手法竟比我还纯熟,你当真是弈樵上神的外甥女?”
曦和不理他,继续挣扎:“你放开我。”
青樱跟在后面,一面憋着笑一面又焦急着,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自家主子听见动静,回头罚她将整个洛檀洲清扫一遍。广胤只晓得面前那个小姑娘仙术精湛,可她却更晓得,自家主子的法力何止精湛,若要来真的,恐怕这整个天宫都要抖上一抖,奈何此番天上神仙太多,主子为了防止自己这个模样被人发现,只能耐着性子吃下这个哑巴亏。
对于此等连魔尊都未曾敢干的事情,居然被天族一个三万岁年轻人给做了,青樱心里头也不由得暗爽了一把,然而她毕竟自认是一个对主子忠心耿耿的仙,眼见着前方便是梵度宫,若是自家主子就这样被带上了宴席那可就不得了了,因此这个时候还是得站出来说两句的。
她快步向前,赶上广胤,小心翼翼地出声:“呃,那个,太子殿下,你此番出现在这里必是要去宴席上吃酒玩乐的,我家小主人怕生,你看前面便是宴会了,若是把她吓着了未免有些不妥,你是不是将小主人还给我,我带着她在桃林里玩一玩?”说着便伸出手去接曦和,孰料恰巧前面一棵桃树挡路,广胤轻巧地一带,拐过了一个小弯,便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
青樱僵在了原地。
前面广胤脚步微顿,回头瞥了她一眼,眼角带笑:“竟能认出本君的身份,看来,弈樵上神的外甥女倒是不比他本人那般不问世事。”
青樱继续僵在原地。
“不必担心,宴会前奏长的很,本君不过带你家小主子在宫殿周围转一转,待开宴便还给你。”
青樱在原地继续僵了片刻,见到前方那人已经走上台阶,心尖抖了抖,飞快地跑上前去,一面走一面急切地道:“不、不行啊,主子不能被人看到,啊呸,主子不能看到别人,啊呸,反正,你你你,你把主子放下来啊。”
广胤丝毫不理会她,抱着曦和走上了宫殿侧面的台阶,朝着大殿后方走去。
“梵度宫后有一处七眼泉,是二十九天的孕灵之处,平常不让人随意进入。”广胤道,“你既然不愿意见生人,我便带你去那儿看一看。”
曦和冷冷地看着广胤的侧脸,后者注意到她的目光,偏过头来对着她微微一笑,这样看起来倒是半点恶意都没有,但落在她的眼里却相当令人讨厌。
三人绕开人多的地方,行至宫殿后方。一股温暖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是七眼泉蒸腾的灵气。前方蟠桃树错落有致,雾气缭绕,隐隐露出亮晶晶的泉水,长长的金色栏杆将七眼泉和宫殿格开,广胤身形一动,轻飘飘地越过栏杆,落在了土地上,后面的青樱也紧随其后,踩着地上零星的落花,行至泉水边。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酒香,想来是有人拿着宴会上的酒进入了这桃林。
曦和转了转脑袋,打量着四周的景色,忽然目光一顿。
广胤朝着她所望的方向望过去,只见朦胧雾气之中,桃花掩映之下,露出一片灰色,似是某种活物。
他抬步走近,然后听见怀里的曦和轻轻地“啊”了一声,紧接着她便再一次挣扎起来:“你快把我放下来。”
广胤尚不知为何她的反应如此强烈,便听得不远处桃林中由远及近传来交谈声,尚不待他松手,那泉水对岸便出现了两道身影。
后面的青樱探出脑袋来,看清了泉水对岸其中一个人的容貌之时,整个人都僵住。
曦和亦僵住。
果真是,弈樵。
他们瞧见了对面的人,对面的人自然也瞧见了他们。
那二人从桃林中缓步而出,当先那位穿着麻布衫,端着酒壶的男子,在看到泉水对岸的景色之时,那目光几乎是立刻顿住,下一秒满口的酒水飞喷出来,浑身犹如筛糠一般颤抖着,面孔扭曲。
傻子都看得出来,他在笑。
广胤也认出来了那是弈樵上神,并且旁边那位便是他自个儿的亲爹,当今的天帝重虚。他正在疑惑为何弈樵有如此反应,便觉怀里的小人重重地推了他一把,从他怀里跳了下去。
彼时弈樵和天帝亦掠过泉水,落在了他们面前。
弈樵的目光落在曦和身上,忍笑忍得全身颤抖,擦了下巴上的酒液,再看了一眼身边莫名其妙的天帝,恍然大悟:“啊,原来你不曾见过她这个样子。”
曦和仰着头,抄着手看他:“你再笑。”
“啊,我不笑,我不笑。”弈樵忍了忍,面上平复了好些,一会儿又忍不住笑出来。
曦和眯起眼。
弈樵转过脸看向青樱,招了招手:“你也跟着她来了?唔,让我看看,比上一回见面又长大了一些。”又垂头看曦和,“嗯,你家主子比上回见面也长大了些。”
天帝重虚见到这个光景,皱了皱英挺的眉,问道:“这位是……?”
弈樵道:“是你儿子抱来的,问你儿子去。”
天帝又看向广胤。
广胤见到弈樵的反应,自然晓得之前此二女说是弈樵上神的亲戚必然不可信,诚恳地回答道:“我与这二位乃是在蟠桃园中偶遇,并不知晓其从何处来。”
弈樵咂了咂嘴,走到广胤旁边,一手端着碧玉酒壶,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俨然一副教导后辈的模样,语气中却又多出了几分感叹:“好小子,有魄力,我与长渊几万年都没能将她噎一噎,你一来便上了手,看来日后必然有一番大造化,英雄可敬,可敬啊。”
广胤微微一怔,眼中浮起一丝丝惊愕,看向那个头还及不上自己一半的小丫头:“你是……”
曦和转过眼来,抬着头看着广胤,冷冷地一扬眉,身前一道白色的旋风笼罩,带起地面上落花飞舞,犹如顷刻间的一场大雪。幼小的身形在众人面前迅速抽长,大风散去,白衣女子自其中走出,肤莹若雪,脑后墨发垂下,泛出一股淡淡的藤萝冷香。
曦和抬起眼,唇角微微勾起,眉梢微扬,精致的面孔上浮起一抹似笑非笑,她的目光掠过弈樵,然后停在广胤神情复杂的脸上,淡淡开口:“我也有万年不曾上天宫了,此番收获倒也颇丰,天族,真是愈发有意思了。”
这个声音落在广胤的耳朵里,与之前那毫无半点威势的软腻童音截然不同,他的身子一点点变得绷紧,他定定地凝视着曦和的面容,漆黑的眼眸中仿佛有一瞬的风雨,半晌褪去。
天帝并未注意到自己儿子的神色,只是惊异于天界的尊神竟以这般面貌出现在大宴上,但惊讶也只是片刻,他很快调整好仪态,向曦和点了点头,后者亦颔首回礼,他端起天族一贯威仪且和善的笑容:“尊神驾临,令天宫蓬荜生辉。尊神已有万年不曾踏足天宫,此番上天,我天族必然以盛礼招待。方才小儿无意中冒犯尊神,还请尊神见谅。”
弈樵吹了个口哨,招来正在桃园中啃花的灰驴,接口道:“没什么见谅不见谅的,你别瞧她看上去冷冰冰的样子,实际上就是没脾气。”
曦和嘴角扬着,斜瞥他一眼:“你看上去也很没脾气,回头我一把火将你的鹿吴山烧个干净,看你敢不敢来我洛檀洲找场子。”她余光瞥见广胤的神色,见到他原本惊讶复杂的眼神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安然悠闲的风度,那脸上竟似还带着笑意。她可没忘记方才这人不知天高地厚做了什么,扬了扬眉:“你想说什么?”
终于听见她发问,广胤轻轻上前一步,拱手弯腰,竟是端端正正地对她行了一个大礼,他抬头,扬起嘴角,如玉的脸上顿时浮现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在曦和略显疑惑的目光中,缓缓开口:
“师尊,一别三千年,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