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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朦胧清醒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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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宇春心里明白,如果不是经历了这次百年不遇的特大地震灾害,他和郑小萌之间的那种朦朦胧胧的暗恋情怀,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大白于天下,至少不会让刘大宝这个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唯一的第三者得到验证。

    欧阳宇春和郑小萌都是博爱希望中学初三。二班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是老师一直为之自豪的班上明珠和确保教学成绩的“秘密武器”两人都是班里的主要班干部,郑小萌是班长兼语文课代表,欧阳宇春是团支部书记兼数学课代表,一个长得美丽大方,一个生得英俊秀气,一个外向健谈,一个木讷含蓄,但共同的特点是,都是老师跟前的大红人,家长膝下的乖乖娃,同学之间的崇拜对象,两人可谓珠联璧合,相得益彰,经常被同学们调侃为“天生一对,地造一双”而他们两人之间似乎也是心照不宣,要不他们怎么一直没有明确地表示反对或震怒?或者是顺其自然,静观事态的发展?这个问题一直困惑着班里几乎所有的同学,特别是格外“关注”他们俩动向的刘大宝。

    刘大宝是班里有名的调皮生,人长得虽不算高大,学习上也不大“跟趟”但却挺有人缘和号召力。所谓有人缘,大概是因为他为人仗义,乐于助人,除了学习不好,其他各方面都好的缘故,而有号召力,恐怕主要是缘于他的凡事好出点风头,正中多数人的下怀吧。

    举世瞩目的里氏8。0级四川汶川特大地震,象一个狰狞无比的恶魔,在2008年5月12日这一天的下午2点28分突然不期而至。

    正在上课的博爱希望中学初三。二班同其他班级一样,顷刻间就被无情地埋在了坍塌的废墟下。初三。二班位于该座教学楼的三楼最西头,地震到来时,随着几下剧烈的上下左右晃动,老师和同学们很快意识到这就是传说中的地震,任课老师刚说了一声“地震了,赶快”还没等说完,噼里啪啦的水泥预制板和墙壁就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与此同时,不少同学也都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不少同学急着向教室外跑,这时位于教室后面的欧阳宇春却出奇地清醒,凭直觉他突然意识到,老师可能被砸中了,于是急忙向同学们呼喊“大家赶快先趴到桌子底下去”并一把将前面准备向外跑的刘大宝按在了桌子下,当他准备去按仅一排之隔,同样在指挥同学们避险的班长郑小萌时,还没等靠近,自己就顺势被倒下的物体推倒在走廊里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欧阳宇春慢慢地苏醒了过来。还好,除了手臂被砸破了一大块皮,脚被砸倒的课桌死死压住外,所幸头部没有受伤,还很清醒。此时,与先前的喧嚣相比,整个四周竟出奇的寂静,漆黑一片。欧阳宇春已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不知为什么,朦胧中,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班长郑小萌的安危。

    严格说来,欧阳宇春与郑小萌不能算做青梅竹马,因为他们俩虽然在一起上学,但并不是一个村的,甚至还不是一个民族,郑小萌是羌族人,他们俩只是在上初中以后才认识,并在一个班里分别担任重要学生干部。工作上,他俩难免经常接触,但由于性格使然,欧阳宇春总是敏于行而讷于言,往往肚里有说不出,虽说对郑小萌一直充满好感,也非常乐于与其合作,关于这一点,欧阳宇春私下里不得不承认,对别的女生从来没有象跟郑小萌一样的感觉,但似乎仅此而已,更多的感情抑或期待究竟有没有,他自己也说不清,毕竟才不满十六周岁,又是初中阶段,学习要紧,至于其他的,他似乎并没有认真考虑过。

    而此时,欧阳宇春异常强烈地迫切想知道郑小萌究竟还是否活在世上。

    没有经历过如此大灾大难的人很难体会到,灾难面前,人的生命竟是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别看几分钟前还在一起有说有笑,生龙活虎,说不定瞬间就要阴阳两隔,难续前缘。

    于是,他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似在引起别人的注意,接着略带惊恐地高声喊道:“有人吗?”没有任何反应,一连喊了三遍,终于,他听到似乎有人低低地哼了一声,但仍然没有回音。

    这时,欧阳宇春的思想几近崩溃。难道全班这么多人都被砸死了?不可能,也许相处的比较远,也许彼此隔绝,也许伤的比较重,正处于昏迷状态,也许这时,他突然想起了震前他为了保护郑小萌,与郑小萌已隔着很近,说不定郑小萌就在自己跟前,于是他吃力地一点一点伸出胳臂向能够探到的空间到处打探,并一遍遍地不断呼唤着郑小萌的名字,起初声音很小,逐渐越来越大,以至成了声嘶力竭地喊叫。

    也许是喊声惊动了远处的刘大宝,令欧阳宇春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一个做出反应的竟是一向动不动就调侃自己的刘大宝。从声音判断,刘大宝显然伤得不轻,已没有以往任何调侃的意味了。

    “欧阳,你还好吗?”

    “还好,你怎么样?”

    “我的整个下半身都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动弹不得了。”

    “还有感觉吗?”

    “有点,但我快坚持不住了。”

    “你一定要坚持住,相信我们一定会活着出去的。”

    正说着,似乎在身边有人哼了一声,欧阳宇春第一个反应就是很可能是郑小萌还活着。

    “郑小萌,郑小萌,是你吗?”

    “是啊”果然是郑小萌。

    “小萌,小萌,你在哪里?”

    “我就在你身边,我听得出来。我的头被什么东西死死夹住,欧阳,我怕是要不行了。”

    “别胡说,你要坚持住,外面的人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说着,欧阳宇春下意识地用手使劲向左边的缝隙够了够,竟够到了一个女生的长长的头发。他突然意识到这可能就是此刻最最想念的郑小萌,身体不禁掠过一阵从来没有过的异样的感觉。

    “是你吗,小萌?”

    “是我,真高兴,你终于够到我了。”

    “原来你离我这么近啊,小萌,你知道吗,地震以后我一醒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你可一定要坚持住,我这里没事,咱俩好好地说说话,千万不要睡着,你要时刻提醒自己,你的身边还有我。”

    “我知道。欧阳,没想到,平常你不大说话,怎么今天这么能说啊。”

    “其实,平时我也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也不知怎么的,话到口边就没话可说了。”

    “那这会怎么能说出来?”

    “也许是特定的氛围拉近了我们的距离,同病相怜,我们有了共同语言吧。”

    “你真逗。”

    我真逗吗?欧阳宇春又一次把手狠劲地伸了伸,这一次,他可以很真实地够着郑小萌伸过来的手了。这是他多少次渴望握一握的纤细滑润的手啊,蓦地,一股电流流遍全身,幸福感让他暂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恍如在梦中。此刻,他多么想对郑小萌说“我爱你”然而他终于没有说出口,因为,他与郑小萌同时听到了不远处刘大宝故意发出的咳嗽声。

    直到这时,欧阳宇春方才意识到他已无形中冷落了刘大宝多时了。欧阳宇春不得不再次与刘大宝啦了起来,自然而然地,郑小萌也加入了说话的行列,他们互相鼓励,尽量不让对方寂寞或睡着。

    就这样,这三个平常在班里一向处于相互并不协调,却互相并不排斥的特殊关系的男女同学,此时此刻,却象突然有了共同语言似的,断断续续地,一直说了三天三夜零八小时四十六分,直到他们被外面一直坚持“不抛弃、不放弃”的武警官兵成功地解救出来。

    出来后,尽管他们三人的生活、思想甚至性格不可避免地要发生一些或大或小的变化,但一切仍要继续,包括他们作为初中学生的学习和成长。

    直到这时,欧阳宇春还暗暗庆幸当时被压在废墟下时,最终没有因为一时冲动而说出那三个字,否则,今后该如何面对?谁又敢保证哪个多嘴的刘大宝不会把他们俩的话全部给抖搂出去?

    还是让那半是朦胧半清醒的秘密继续朦胧下去吧,他想。因为大家毕竟都还不到十六岁。

    十六岁是人生的花季,十六岁花季好青涩,十六岁花季好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