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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不像是善于知足的人。”
嬴政话里有话,可我却捉摸不定他后话里的深意。
“王上高看了奴妾。”
我顺着他的话答了一句,深知此言说下去不利于我,忙偷着换话题过度了他的寻衅,免得在他不稳的情绪中多说多错。
“奴妾不才,此前本想着精心编排、为王上倾囊献技的,然则体魄孱弱,无奈中止,还连累了王上与舞夫人…”
我知道再说下去又可能掀起另一条不愉快的回忆,于是不得已又转了语锋:“舞夫人如何了,无甚大碍吧?”
我才下床榻,还没有走出寝殿半步,所以问这话,不会有没能亲自拜访被连累人之嫌。
“舞儿无妨,伤的重的也仅你一人了。”
嬴政简要说完,不再多提赵舞伤情和我们仨落水这件事,转而评论起了我的曲舞技艺。
“齐国人杰地灵,奇能异士尤其多。你之技能寡人看的真切,当真是天姿国色、不可多得之丽。
荷花灵竹做铺,倾世容颜做衬,婀娜之体舞动妖娆、真真地让寡人开了眼界,甚为惊艳!
至于桐木琴奏曲——”
嬴政微皱眉结,说话间的神色既呈现批判意味、又似是很真诚的精神。
“琴音妙则妙亦,然少了瑟之和鸣,尚失惬意。好在你能以舞为辅,景绝袭心、美不胜收,倒,别画出了另一番清泠态妍。”
他眼睛中闪烁着光亮的目视,既满足又有遗缺。
听君一席话,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王上所言透音律之韵三分,奴妾真真是惊讶又敬佩。”
我虽然想到了嬴政看多了绝技曲目,耳熟目染。自是能欣赏的出演出品质的优劣层次,可没有想到外形粗狂又整颗心都繁忙于政务的嬴政能够分析出这么通透的点评来。
嬴政有些得意,但他嘴上并不接受我的仰慕。
“你之恭维寡人不敢全信。犹如寡人之赏赐你不敢全享一般。”他斜眉看我,似笑非笑。
嬴政这话。是要以牙还牙、以此来驳斥我对他的不信任了?
没来由的,突然觉得四周的空气很放松,氛围中充满了笑气一样的让人不自觉扬翘唇角:没想到高瞻远瞩、胸怀四方、脚踏天下的嬴政也会有这么小气的一面,还挺——人性化的!
不过,兴许是此番言论出口不太适合他一贯的秉性,所以嬴政说完这话就板着了个脸,随后垂目定了定、一言不发的就走了。搞得像是我惹他生了很大的气一样不辞而别。
虽然我真的惹他生了很大的气,可那不是他刚进来时生的、中间讨好被我讨好着已经消除了啊?
帝王心,海底针!
所谓“雪中送炭时常无,锦上添花乐意容”。如我所想,和我刚刚被晋封为少使夫人时一样,嬴政的众王妃们齐齐带礼道贺,热络之举盛情难却。
这其中,最先到达的就是一贯自持庄重的静夫人。
第一次收礼收的我对赏赐与送礼的秦王妃们感激又心虚。可这一次,我丝毫没有了拿人手短之为难,因为我知道,她们没有一个人送礼是给我的,此番折腾。都不过是做给嬴政看的。
如今,连昔日里与我彼此诚心以待的姬绾都是表面文章做作着,谁又能例外的给我送了真心的祝福呢?
“王上垂怜你,即便无后、也给你晋了名分,你该倍加感念王恩、更为尽心服侍王上才是。”
静夫人慈善笑着,可我能明白,她心里此时不知道有多厌恶我的违规晋封呢。
“喏!”
我不辨不驳,应的乖顺。
“今时不同往日,你有了长使的名分,自是有了更规礼的职责。咱们的王上是要做天下之主的霸者,居位王上身后妃置,当克己自律、安守本分为尚。”
静夫人一脸的肃然与敬重。
“喏!”
得了便宜自然要卖乖,不然就算我是长使,静夫人这位八子也能分分钟摘了我的头衔。
静夫人说一句我答一字,为的是能够强抵掉些她对我“升级”的心中责怨,避免引起她一触即发的辩驳欲、在她觉得一个人说的无聊时尽可能快的结束掉这毫无意义的谈话,可我的小伎俩还没有出现成功的端倪就被掐死了。
阻碍静夫人继续教训我、阻止我希望静夫人尽快说累了离开意愿成功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一双眼睛盯紧了处处以第一王妃自居的静夫人的第一不服之人:李夫人。
“猜到静姐姐会在,果真是不出妹妹所料,您可真是腿脚利索啊。”
声到,人也正好出现,李夫人真是精细之人。看她额头沁汗,显然是疾步而来的。
我本坐于静夫人下首的位置,此时见李夫人边说话边径直走了进来,忙吃力的扶着身侧的桌子站起来,为李夫人让了静夫人西边的主座。
“不忙事,溪夫人快也坐吧,希望本宫没耽搁了你聆听静夫人的教诲。”
李夫人说着,面上露出与原语相反的讥讽。
静夫人把一切看在眼中,也听的真切,她淡淡笑笑,没有与李夫人争执其反语的深意。
“本宫也只是瞧着溪夫人身子骨孱弱前来宽慰她两句,免得前时的落水之险惊到她,怎么,籽妹妹也是来贺喜的?”
静夫人看了看跟着李夫人走过正殿、立于其身后托举银盘站立的婢女,继续维持着她淡雅的笑意。
合目点头,李夫人表示她肯定了静夫人的猜想。
“溪夫人好本事,自个儿献策演了一出绝美的妖魅苦怜戏,连王上都惊动了心,妹妹我怎能不出面赞许些个呢。”
她面容上娇笑着,眼睛里却冷冷的没有暖意。
静夫人依然不变声色的掩饰着心绪。
“说的也是,此次无妄灾祸如斯惊险,王上也被惊着了些心神,溪夫人凌弱,想必更是失了魂魄了。”她说着,关切的看向我,问:“眼下可还有大碍?”
静夫人的目光外一层是朦胧的色泽,一时看不清其后的冷暖。
我正要谢她的关心,李夫人好笑的笑出了声。
“‘无妄灾祸’?”她看向我,冷嘲的眼神透着怜悯,仿佛在看一个任人耍弄的可悲小狗,道:“是够出人意料的,溪夫人如此命大,也难怪担得起王上如此的恩德了。”
李夫人又一次在静夫人跟前刻意提及我蒙受的不寻常“厚恩”,我想,她是觉得她自己警惕我的风头不够,还要拉上一个静夫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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