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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确定……要穿成这样出门吗?”
梧桐居里,夏竹伺候着苏懿穿戴完毕,终是没忍住,抽着嘴角问了一句。
苏懿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一身粉意飘飘的素净丫鬟服饰,头顶上也是梳的府中三等丫鬟标配的双丫髻,一张脸未着粉黛,被那粉嘟嘟的着装打扮一衬,竟显得白里透红,神采飞然起来!
毫无违和感。
苏懿心头冒出这么句话,又赶紧地甩开,走到梳妆台前,去翻找她那难得用一次的螺黛和胭脂。
夏竹在一旁道:“小姐,您坐好,让奴婢来吧。”
苏懿摇头:“不行,你技术不到家。”
夏竹闻言,也只好退在一旁,看自家小姐自己折腾。
可半柱香之后,她看着苏懿那张惨不忍睹的脸,终是忍不住了。
“小姐,您……确定您自己可以吗?要不还是让奴婢来?”
她这哪儿是化妆啊,简直就是毁容啊!
那眉用螺黛画得弯弯曲曲粗如泥鳅,还直接一笔从这头拉到那头,将两条眉毛连成了一条直线!光洁白润的脸蛋儿上也被她点了许多的小点,密密麻麻地一片。那嘴巴血红一片,稍稍一张,就好似刚刚吃过人的血盆大口。
夏竹捂着眼睛,不忍直视。
苏懿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还是不满意:“好像是过了一点。”
她想打扮得普通一点,一入人群别人就找不见的那种。可若是画成这般模样,只怕比一个绝世大美人儿站在众人面前还要扎眼。
叹了口气,她起身去洗脸,顺便吩咐夏竹道:“给我弄点姜黄汁儿来。”
用姜黄汁将脸涂了一层,不用再刻意伪装,那肤色已经暗沉得不行。她再捏了颗黑痣按在鼻间,总算是满意了一点。
夏竹皱着眉头,实在没搞懂自家这位主子这么做是为那般。
“小姐您不是去宫里吗?”
“是啊。”苏懿扯了扯裙摆,理了理袖口。
“那您……那您就这么去宫里?”
苏懿翻了个白眼:“不这样去,我何必大清早的起来折腾半天?”
可从来见过扮美的,没见过扮丑的啊!她们家小姐这身打扮就是个三等丫头,连她们院子里的二等丫鬟都不如。这幅模样,别说压过那西夏国的娜雅公主一头了,就是比一般人家的小姐也比不上啊!
苏懿却没解释太多,只说了句:“别去找老祖宗告密啊。”
夏竹额上青筋跳了又跳,却还是应道:“是。”
苏懿谁也没带,甚至连长公主派过来教她规矩的崔嬷嬷,也被她甩在了梧桐居。
轩辕冽昨日才对她说,今日宴会,她不必出面,他自有分寸。
她原本乐得清闲,都计划好去玉颜堂转上一转了,却没曾想到最后,她还是得进宫去参加那劳什子的宴会。
不是因为轩辕冽,也不是因为长公主。
她站在魏国公府的后门,看着那眼熟的豪华大马车就那么大喇喇地停在那里,额上滴落一滴冷汗。
这妖孽,当真一点顾忌都不讲!
赶车的车夫跳了下来,半趴在了地上:“二小姐请上车。”
苏懿可不习惯踩着人的后背上车,径直地绕了个圈儿,提着裙摆从另一边上去。
却不想那马车?梳⊥坏叵瓶?,一只光洁如玉的长手从里面伸了出来。
苏懿盯着那极是漂亮的手愣了愣,忽地想到昨夜里轩辕冽说的那句“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用来形容澹台妖孽,真是再合适不过。
“怎么?小苏苏难不成准备让本座的手举到天黑?”
车内传来那妖孽戏谑的声音,柔媚带着妖异。
苏懿撇了撇嘴,抓住澹台明庭的手,被他用力一拉,便整个入了马车。
?梳』位斡朴品畔拢?也遮住了苏懿整个趴在澹台明庭身前的狼狈姿态。
一旁澹台明庭抚着胸口,一副犹有后怕的神情:“还好本座闪得快,这要被小苏苏这么扑过来,还不得压扁了去?小苏苏这般热情,本座真是有些吃不消啊。”
偌大的马车里都铺着厚厚的毯子,苏懿这么一扑倒是没磕着碰着,却让她对眼前这男人的无耻程度有了新的认识。
丫的!分明是他拽她进来的!
拍拍屁股起身,苏懿甩头,暗道自己不跟这家伙一般见识,兀自找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
马车缓缓开动,驶向皇宫位置。
澹台明庭身姿慵懒地靠在软枕上,目光噙笑,望着苏懿:“小苏苏今日这打扮,倒是别具一格。”
苏懿翻了个白眼:“不是掌司大人要求了吗?”
当初他帮她解决了苟顺闹事的事,提的要求是任选一天,让她当他一天的小厮。
可今日天光才刚刚亮一点点,他就派人来通知她,要她扮作侍女模样,同他一并进宫赴宴。
不得不说,这家伙可真会挑日子。
这么大的国宴,皇亲国戚、文武百官,谁不在场?若是她在席间被人认出来,堂堂的魏国公府嫡孙女,居然被人当丫鬟使唤,那让人怎么看?
最重要的,旁人不定能认出她,轩辕冽却是肯定能认出来的呀!他要是看见自己不仅没有听他话待在国公府,还跑去给澹台妖孽当丫鬟了,会怎么想她?
还有那娜雅公主,好歹也算是她的情敌了。想象一下,自己情敌打扮得光鲜亮丽、美丽动人,迷得万千人神魂颠倒。而自己脸涂姜黄,灰扑扑的,穿着一身小粉红的下人衣裳,在席间给人端茶倒水,那情景,简直想想都糟心啊!
澹台明庭轻轻地瞥着苏懿,含笑的眼神儿似乎都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小苏苏的脸色好像有些不太好啊,需不需要本座叫御医给你看一看?”
苏懿哼哼道:“可别了,我脸色正常得很。掌司大人没听过衬托这个词儿吗?您风华无双,反衬得这整个马车都黯淡无光。我这小虾米被您的光辉给笼罩,脸色差一点,多正常。”
“哈哈哈……”澹台明庭被苏懿这歪理给逗乐了,“本座发现,小苏苏总有让人开心的本事。”
苏懿仰头望天,无语凝噎。
他倒是开心了,可这一切却是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的!
澹台明庭轻轻一拂长袖,红光潋滟,忽地提了一句:“苏月的事,小苏苏不打算管了?”
管,怎么能不管?
就像老爷子说的,苏月纵然再混账,也是魏国公的人,回去怎么算账都不为过,却不能让她折在外人手上。
苏懿思及此,侧过头看了澹台明庭一眼。
现在苏月人就关在御刑司,放不放人,不过是这澹台妖孽一句话的事。
不过他这时候突然提起此事来,会安什么好心?
“有老爷子在呢,轮不到我出这个头。”苏懿想了想,说了个比较稳妥的说法。
澹台明庭却只是笑了笑,一脸了然模样。
“若是魏国公出马,自然是能解决的。不过若是有什么意外情况的话……本座十分乐意为小苏苏效劳。毕竟,本座酬劳明码标价,可比去欠某位皇孙的人情好上许多。”
苏懿听到前半句话,便知道若是他澹台明庭铁了心不肯放人,那就是老爷子去也无济于事。再听后半句,那“某位皇孙”指的是谁,她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
轩辕棣在等着她去求他,可她这辈子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去求他。
至于澹台明庭,有过第一次的合作,这妖孽的办事效率不用质疑,只是交换的条件……
苏懿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了:“这次的条件是什么?总不会还给你当小厮丫鬟吧。”
“小苏苏真聪明。”澹台明庭从马车壁上取下一把弓来,掏出手帕,细细擦拭,“明日会在皇家猎场举行一场秋猎,你若肯再伺候本座一日,本座便将苏月送回魏国公府上。如何?”
为了苏月,还得伺候这家伙一日?
苏懿考虑了好一会儿,都没肯松口。
半晌,她忽地问了句:“那苏月现在怎么样了?”
澹台明庭答得随意:“没死,也没残,不过小苏苏去御刑司玩儿过一趟,应该知道御刑司的手段。”
苏懿撇嘴。
御刑司么,多的是法子让人生不如死,她上回进去一趟,只差没把命都交代在那里。
知道苏月过得不好,她也就放心了。
不过她还是得先考察考察,看这澹台妖孽好不好伺候再说。若是这会儿先答应了,保不齐就跟早上接到传信的时候一样,想后悔都来不及了。
“容我考虑一下,晚上给你回复吧。”苏懿到底还是没松口。
澹台明庭也没为难她:“慢慢考虑,不急。你先吃点东西,宴会上可没东西给你吃。”
一路进宫,十分顺利。
负责看守宫门的武卫军一见澹台明庭那标志性的豪华大马车,连检查一下都没有便让开放行。
宫宇巍峨,大殿磅礴。那青砖红瓦,汉白玉的围栏阶梯,将这整座皇宫衬得金碧辉煌,华贵不已。
无数兵甲森然的武卫军一队一队地在各处梭巡,时不时便会有人停下来向澹台明庭行礼。
那宫道蜿蜒深深,那宫墙高耸入云,也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头。
苏懿撩开车帘,打量着这座大周的最高集权中心。
这和去故宫参观游玩的感觉不同,在这里,她能真切地感觉到,那句“一宫门深似海”,是怎样的意境。
下了马车之后,澹台明庭一个自己人也没带,只携了苏懿一人,便去了举办宴会的玉章宫。
一路上,苏懿低着头跟在澹台明庭身后,都尽量地隐藏自己的存在感了,可到底还是受到了异样目光无数、议论纷纷无数。
和这么一个妖孽待在一块儿,果然需要很大的承受压力啊。
“做好准备了吗?”
临进玉章宫的时候,澹台明庭忽地问了这么一句。
苏懿抬头:“什么?”
澹台明庭妖冶一笑:“若是到时候被煜王认出来,本座可是不帮你的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