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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主任道,“段队,谷队,二位都消消火。这事儿怪我,但,也不能怪我。
时间太巧了,今天早上,站里来人把那个副室级的胸牌取走了,另有任用。
既是站里的决定,我只能服从。”
许舒眼前阵阵发黑,段阔海原地爆炸,“草泥马,姓谷的,还有老王,你们办得好事。
老子现在就去站里,讨不回公道,老子这个队长不当了。”
“谁又对谁不公了?”
一个气质阴郁的瘦高个走进院来,二十七八年纪,一套正装贴合地穿在他身上,胸前铁制二竖的徽章闪动着光辉。
“李参。”
段阔海、王主任、谷春等人同时向来人行平胸礼。
许舒暗暗纳罕,段阔海和谷春的职级和这位李参一样啊。
几人寒暄一会儿,许舒听明白了,这个李参是站里参谋社的。
所谓参谋社,和前世的秘书处功能差不多。
“李参,您还有事?”
王主任一张胖脸笑得尽是褶子。
谷春道,“老段,你不是嚷嚷着谁把指标弄走,你就和谁不共戴天么?
副室级的胸牌就是李参代表站里拿走,你待怎的?”
段阔海心下一沉,咬牙道,“李参,我知道站里的指标紧,但我们九队……”
李参摆手打断他的话,“老段,不是我要指标,是站里的意思,我也是奉命行事,你就别难为我啦。”
谷春继续拱火,“李参,段队火气正旺,为了一个指标的事儿,在这里大打出手。”
说着,一直躺在地上昏死的陈衍宗。
李参呵呵道,“你们弟兄的事儿,我就不掺和了,改天我做东,请诸位喝酒。
老王,我过来是问长兴西路怎么走,你派人给我带带路。”
“李参,我住长兴西路,我可以给您带路。”
许舒顺势而上,副室级黄了,日子还得过,李参必须交。
“你住长兴西路?”李参道,“这么巧么?长兴西路1322弄226号,熟不熟?”
“啊!”
许舒惊呼道,“那是我家。”
“你家!”
众人异口同声,都怪异无比地盯着他。
李参皱眉,“你叫许舒?”
“是我。”
“这是怎么回事,人就在内务堂,还让我走这一趟。”
李参滴咕一句,热情地和许舒握手,“这不是巧中巧么?这个副室级指标,上面指定要给到你这位有功之臣。”
说着,他掏出一枚红盒打开,一块铅质一竖的胸牌躺在里面,“恰巧老王在,后面走流程的事儿,就交给你了。诸位,我还有公务在身,就不陪了。这顿酒,算我欠大伙儿的。”
李参拍拍许舒肩膀,冲众人一拱手,阔步去了。
“这,这……”
王主任脸如便秘。
谷春牙齿咬得咯咯响,指着段阔海阴声道,“你踏马敢阴我。”
段阔海瞬间明悟,谷春这是以为他提前知道李参的事儿,也不点破,“阴的就是你,老王,你可要替我作证,谷春这暴跳如雷的,明摆了是对站里的决定不满啊。”
谷春欲骂无言,气急败坏地去了。
半个小时后,许舒和段阔海出了内务堂,许舒胸口多了一块铅制一竖的胸牌。
他像才得红领巾的小学生,胸膛挺得老高,生怕旁人看不见。
“段队,你说李参走这一趟,是怎么回事儿?真的是因为上面知道了我的功劳,还是说晏紫那伙人被抓了,开始论功行赏。”
“想多了,这事儿八成是你那秦老师办的。”
“秦老师,她有这力度?”
段阔海道,“小秦的底细,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她是东都来的。我和他提过一嘴,你要比武的事儿。”
许舒想起当初他办入职,也是秦冰面找的费老,暗道,秦老师的大长腿必须抱紧喽。
…………
六月二十三日,上午十点,大考成绩公布。
这年月没有查分热线,只在各大考点张贴红榜,公布过线名单。
“这边,这边……”
秦冰拉着许舒,挤到育才中学的红榜处,大眼睛吧嗒吧嗒地找着。
“第二十四行,第十七列,我说,您还没够啊。”
许舒拎着一瓶汽水,额头汗液涔涔。
这已经是他和秦冰跑的第七个红榜了。
其实,每个红榜的内容都一样,自打秦冰找到自己的名字和分数后,就呈现一种非常状态了。
开始是蹦跳,接着是间歇性微笑,再后来,就拉着许舒开始跑榜。
彷佛每跑一个红榜,她就重新过线一回。
至于许舒的成绩,根本不用找。
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
他都是高居榜首,713分的总成绩,被特意描红。
他下面的第二名则是664分,和他相比,彻底断档。
高考成绩下来后,许舒谢绝了菁才高中的各种表彰大会,蜗居修理厂,闷头读书。
偶尔和张星撸串,日子过得悠哉。
高考成绩下来后的第三天,他被苏柠叫去临江大厦,参加了以丰程高分补习班名义举办的庆功会和答谢宴。
许舒也没想到,补习班的效果好得出奇,竟有三十七人过线,这是很可怕的比例了。
配合着苏柠的强势宣传,丰程高分补习班的知名度在迅速扩大。
转眼,到了七月三日,许舒来到春申火车站,送别张星。
今天的春申站内,锦旗招展,锣鼓喧天,无数身穿青色近卫军军服的入伍兵在车站汇聚。
许舒拎着个硕大的包裹站在月台上,十多分钟后,换装完毕的张星跑了过来,指了指自己肩上的肩章,挤眉弄眼。
“和其他入伍兵是不一样。”
“那是自然,好歹我也是高中兵,入伍就是军官,你且等着吧,将来我这肩膀上扛的肯定是将星。”
许舒大笑,将包裹丢给他,“拿着吧,将军大人。”
张星撇嘴,“啥情况,这就要走?”
“不是看你行李多,我才懒得跑一趟。”
“着什么急啊,离发车还有半个点呢,我这都要走了,你小子就这么绝情。”
张星嚷嚷道。
许舒怔了怔,抚着他的肩膀,满目深情,用沙哑的嗓音道,“你走,我不送你。
你来,无论多大风多大雨,我去接你。”
“卧槽!”
周遭的一众新兵彷佛喝了一口腥风,恶心得不行,哗地一下,全闪开了,用异样的眼光盯着他们这对怨侣。
“去你大爷的,滚,赶紧滚。”
张星一把推开许舒,连忙解释,“诸位,诸位,别误会,我不是……”
许舒哈哈一笑,阔步离开,身后传来张星的喊声,“老许,有事记得找我家老头子。我和老头子交代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他要不办,等着绝后。”
此话一出,张星周遭的新兵瞬间一空。
“老许,你个坑爹货!”
整个月台,都能听见张星绝望地咆孝。
可惜,许舒已转入候车大厅,根本听不见。
许舒正走着,两个十三四的少女阻住他去路,其中高个儿少女笑得月牙弯弯,“小舅舅?”
“明月,你怎么在这儿。”
许舒一脸惊喜。
这高个儿少女正是他姐姐许优的独女苏明月,也是这世上唯二和他有血缘的人。
“真是小舅舅。”
见许舒答应,苏明月拉着许舒的手,开心得跳脚,“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你怎么这么个打扮啊。”
苏明月印象中的小舅舅,衣冠不整,头发粗乱,眼前的小舅舅,一身干净的运动装,剪裁得体的发型。
苏明月用了很大力气,才让两个舅舅的形象合二为一。
许舒伸手要揉苏明月的脑袋,苏明月躲开,“不准弄乱我头发。”
许舒笑道,“你这是出远门?”
苏明月道,“阿阮去应援,我给她做伴。”
她身旁的娃娃脸少女,冲许舒招手,甜甜一笑,露出一对虎牙。
“应援?”
许舒这才注意到阿阮手里拿着一块塑料板,上面覆着一张海报,送目望去,不知何时,类似的海报已散布整个候车大厅。
这几天,许舒也多次看到类似的海报,好像是一部叫《廊桥春梦》爱情片的宣传海报。
该片好像是国内拍的第一部有声电影,宣传力度极大,票房好像也极好。
“就是去支持大明星司风尘啦,他又有一部新戏,在郁江开拍。
阿阮去临水探班,反正放假了,我陪她去。”
“你们两个小姑娘出门,太危险了。”
“有场戏在郁江火车站拍,我们去看看,明天就回……”
明月和许舒聊着,阿阮有些着急,好几次悄悄在背后拽明月衣服。
“小舅舅,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得走了。”
明月急急取出个粉色的钱包,拣出一块银元,塞给许舒。
许舒莫名其妙,“你这丫头,这是做啥?”
“明月,你天天不吃早饭,攒这一元钱,是给你小舅舅的呀。”
阿阮撇嘴,用异样的眼光打量许舒。
许舒愣住了,明月冲他招招手,先跑开了。
许舒才发现小丫头的皮鞋都磨出了白边,衣服也旧得厉害。
他赶忙来到候车厅左邻的裕泰百货,吃的穿的用的,买了两大包,赶紧提了去找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