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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皮茅草揉成的屋顶,刨得光溜的杉木在经年累月中黯了色泽,刺啦啦的黄泥墙头挂了一件旧蓑衣,窗口悬着一串风干的老玉米,在风中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花汐吟醒来时看到的便是一间农舍内的摆设。
聆音剑静静躺在她手边,仿佛感应到她的苏醒,微微地动了一下。她想伸手握住它,这才发现手臂疼得厉害,抬起手一看,只见手臂已被包扎过一番。
脑子空白了须臾,终于回想起发生了什么。
苏浮带着她从雪崩中逃脱,却因扰乱了山灵被气浪冲了出去,苏浮为了护她被气浪打伤,撑了许久才吃不住。而她似乎也被雪击伤一直半晕半醒地被苏浮抱着,失去意识前她似乎看见苏浮拔出了她
腰间的聆音,不知说了什么,她便昏了过去。
现在看来,大概是聆音将她带到这里的。那……苏浮呢?他也得救了吗?
沉思之际,门口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你醒了?”
她转过头,门口站着一个纤瘦的小丫头,手里抓着一把野花。
“你都睡了一天了……哎别动!我阿爹把你背回来的时候你可吓人了,浑身都是伤,我娘好不容易才给你包好。”那小丫头咧着嘴笑,露出两颗小门牙,跑去喊来爹娘,说救回来的小姐姐醒了。
片刻功夫,走进一对夫妇,小丫头也跟着进屋,一家三口皆是身形骨瘦,面色偏黄,那小丫头更是生得黄瘦,头发也很稀疏,她不用诊脉便知道是长期的气血不足,营养不良。花汐吟并不是没见过
穷人,可这一家子瞧着也太匪夷所思了,像闹了几年的饥荒似的。
那男人一开口便是乡间口音:“俺姓刘,你且叫俺刘大叔就好,这是俺孩子娘,这是俺孩儿,叫珍儿。”
花汐吟掀开棉被起身,俯首道:“晚辈花汐吟,谢刘大叔一家救命之恩。”
“姑娘客气了,都是些农家草药,算不上救命的。”刘氏哪里受过如此大礼,忙拉她起身,见她一身锦绣白衣,虽无玉佩珠花点缀,也无脂粉香熏妆扮,也是明眸玉肌,一看便知不凡,想着该是城
中大户人家的千金,就更不敢受礼了,“姑娘小小年纪,为何会孤身一人出现在深山之中,若不是珍儿爹恰巧在附近打柴,还发现不了。”
刘大叔连连点头,当时发现这女子躺在灌木丛里,身上好几处冻伤还有数不清的擦伤,割伤,好歹一条人命,他就将人抱回来救了。如今回想起来,莫不是遇上了匪贼?
仙门的事对这些人多说也无用,花汐吟只道是一言难尽,旋即询问:“刘大叔刘大嫂,我是与我师兄一同出事的,大叔大嫂可在我附近找到别人?”
刘氏看了看刘大叔,摇头:“珍儿爹回来时只有你一个,没见你师兄。”
“糟糕,苏浮……”她想起昏迷前他还紧紧护着她,不禁心头一紧。她尚且伤成这样,他定然伤得更重,现今下落不明,她怎能不担心。
望望窗外,山岭连绵,人烟稀疏,附近估计就这一个村子,苏浮不知和灵犀剑掉到了哪里,想来不会太远才是,乱找也不是办法。
“你师兄吉人自有天相,姑娘不要太担心了,眼下养好伤最是要紧。”刘氏宽慰道。
花汐吟点点头:“对,他会没事的。大嫂,多有麻烦了。”
珍儿在一旁傻笑着看着她,许是这里的孩子皆是又瘦又小,头一回见这样的人,拉着刘氏的袖子欢喜道:“娘,这姐姐长得可真好看,像天上来的仙女一样!姐姐你是不是神仙啊?”
花汐吟摸着她的头,不置可否。
简单地絮叨了几句,刘大叔说要出去打柴,刘氏去做饭,珍儿便陪着花汐吟出门透透气。花汐吟身上还有冻伤,不能走快,珍儿便一路扶着她。
村子里的情形与她猜想的相差无几,村民生活都清苦的有些异常,不论男女老少,皆是皮包骨头,尤其是小孩子,瞧上一眼便知身子有多弱,见她走过,纷纷抬起头来看,没一会便将她和珍儿围住
了。
“珍儿,这是谁呀?生得真好看……”
“珍儿,这是你姐姐吗?”
“珍儿丫头,这是哪里人啊……”
……
珍儿怕花汐吟尴尬,赶紧解释:“这是我阿爹昨天从山里救回来的,我哪有这样好看的姐姐……”
都是孩子,花汐吟一点也不恼她们在耳边嚷,耐心地跟她们聊天,顺便将附近的情况大致都看了一遍。
这样一来便可以用纸鹤去寻苏浮的下落了。
“珍儿,我们回吧。”珍儿便扶着她慢慢往回走:“阿吟姐,你从哪儿来的?”
花汐吟想了想:“逢云城,听过吗?”
珍儿摇摇头。
“那你知道晏京城往哪个方向吗?”
珍儿依旧摇头:“阿吟姐是富贵人家的贵女吧?”
她瞧着花汐吟的白衣道服,虽无任何花样,可单单是这纯白如雪的颜色便让人觉得呼吸一滞,她还是头一回见这么美的料子呢。
“我……不是贵女。”花汐吟尴尬地一笑。
“那姐姐是做什么的?”
“我是修仙的仙门弟子。”
闻言,珍儿喜出望外:“阿吟姐果然是神仙!”
不……是修仙。花汐吟对她的理解深表无奈。
山村里穷得叮当响,夜里无事是不点灯的,嫌浪费,早早便锁了门睡了。
这倒是让花汐吟有了时机,她点起火折子,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折了一只纸鹤,又从腰间解下苏浮寄放在她那儿的刻着“靖琰”二字的紫玉,挂在纸鹤脖子上,施了传音之法,从窗户放了出去。
她望着纸鹤飞远,心里祈祷着苏浮那个屡屡被老君胖揍还能生龙活虎的小子千万福大命大,跟着纸鹤回来找她。
做完这些后,她给自己换了药,服一粒云草丹便盘坐在榻上调息。
翌日清晨,原因该是细语轻声的山村里忽然一阵嘈杂,花汐吟一时好奇便从窗户看去,只见这穷苦人家竟都扛着一袋吃食从家中出来,一脸愁容地向村口走去。
怎么回事?这样偏僻的地方难道还要上贡给朝廷?她吐了一口气,将体内流窜的仙气理顺,压下,起身。
珍儿推门进来:“阿吟姐,今日可不能出门。”
花汐吟皱着眉:“珍儿,发生什么了?”
珍儿苦着脸道:“阿吟姐,你不是村里人,所以不知道,村子前的山里住着一只妖怪,自称魔谷君,每月都要村里上贡吃食。那魔谷君法力高强,请了好几个道士都收服不了,阿吟姐你可千万别出
去!”
“魔谷君?”花汐吟自觉这四海八荒的仙魔妖道也知道不少,却是头一回听说这一号人物。
“我家今年收成不好,这个月拿不出粮来,村里人说这么多堆在一处,总能蒙混过去。阿爹和村里的其他男人都去村口了,我和娘等在家里,那妖怪一会便来取粮,阿爹走之前吩咐过,阿吟姐不可
出门。”
花汐吟唔了一唔:“那魔谷君每月来一次,可伤过人?”
珍儿摇摇头:“大伙儿按时交粮,倒也不曾。”
她沉默着站在窗前。
这妖怪怕是在修炼,且正在紧要关头,才会无暇每日觅食,逼着村民上贡。只是苦了这些村民,日子本就艰难,如今还要养着一只来历不明的妖怪,难怪一个个都瘦成这样。
妖怪欺辱村民,若不除去,后患无穷。且不论村民会不会活活饿死,一旦这妖怪修出妖身,会不会放弃正道,吸食精魄来晋升也是无从得知的。她被这里的人所救,便是欠下了恩情,若不还,日后
修行中也会有因果报应到她身上。虽然伤势未愈,但也不能坐视不理吧。
“珍儿。”她拉珍儿过来,“你可有见过那妖怪?知道他使什么兵器么?”
与此同时,村口。
村子里所有成年男子都聚在一处,村口的桌台上摆满了粮食,大米、玉米、豆子……摆了一堆。众人战战兢兢地候在一旁,大气儿不敢出。
半盏茶功夫,从山间刮来一阵阴风,一眨眼便到了眼前,黑尘褪去,在众人惊恐的眼中映出一个魁梧如熊的妖,手执一柄赤焰板斧,一身黑甲战袍,有虎背熊腰之态,摧枯拉朽之势,只往那儿一站
便让人腿软得像面条。
“所有人的粮都在这了?”魔谷君横着眉问。
村长伏在地上,连声称是。
魔谷君往那粮堆上嗅了一嗅,眉头一拧,抬腿便给了村长一脚:“你们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来诓本君!明明少了一家!说,是那个不长心肝的!”
村长结结实实挨了这一脚,本就年事已高,这一下立刻喷出一口血来,众人见事不好,慌忙跪拜,大呼饶命!
“说,是谁没交粮。”魔谷君耍着板斧,神色悠闲,只要不说实话,他今日是定要斩人了。
众人颤颤巍巍,不敢讲话。
刘大叔跪在一人身后,额上冷汗直冒,他是个老实人,头一回扯谎也诓不过这妖怪。村里人素来待他宽厚,这眼见着要出大事,他说什么也不能连累无辜,心一横便站了出来:“大王,是俺没有交
粮,俺家……”
砰!
话音未完便被魔谷君一脚蹬在胸口,砸在墙上咳出一大口血。
“你真是好大的胆!”魔谷君最恨有人诓他,此时登时震怒。
刘大叔捂着胸口:“大王饶命……”
“饶命?诓骗本君,也敢讨饶?”魔谷君横起板斧,“今日不杀了你,本君如何立威!还不让你们这帮劳什子贱民给小瞧了?!”
说罢,便举斧当头劈下。
四下惊叫,眼见就要血溅村口!刘大师在心里默默念着菩萨,却也知道自己躲不过这一劫了。
一道流光飞闪而来,横在刘大叔面前,挡住了那一斧!四下吸气声一片!
刘大叔定神看去,白衣的女子手握想银峰长剑,剑身颤动,精纯的仙气盈盈飞绽。明明那么大一板斧落下来,不知她使了什么身法,竟堪堪化去了七成威力。
魔谷君没料到自己的赤焰板斧竟被一个还扎着一对垂髫的小丫头用一柄细薄长剑拦住,立时跳开一步。
花汐吟扶起刘大叔,将他交给村民,这下注意看了魔谷君的样貌,入眼竟是一身黑。
她微微一愣,唔了一声,一脸惊讶地叹道:“这哪来的黑猩猩!”
魔谷君的脸色立时精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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