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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万七千两……”
陈望微微皱眉,看了一眼站立在帐中的陈功。
攻破张原留下来的营地得到的钱粮远比他预想之中的要少。
“流寇老营里的俘虏都拉出来拷问了一遍,营地里面也搜了三遍,还挖了不少的坑洞去找可能隐秘起来的金银,但是都没有找到,这些金银应当就是张原留下的全部财物了。”
陈功手持着一封文书,站在下首向着陈望汇报着收获。
“在营寨里还找到了一万六千多石的粮食,已经安排车辆运送过来,预计明日黄昏之前能够全部运回我军营地。”
“除了金银粮草之外,营寨里面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
“留守在西乡老营的流寇还有不少的老弱妇孺,今早已经全部移交给了西乡的知县。”
陈望微微颔首,四万七千多两的白银其实已经很多了,只是前几次的收获让他的欲望有些膨胀。
流寇向来都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很少会做鱼死网破的事情。
一般来说金银细软这些东西他们都是带在身上,作战之时见势不妙也好直接逃亡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正因为是这样,所以和流寇作战也并非是每次都能够有大量的缴获。
说起来,陈望能够接二连三从流寇的手中抢回这么多的金银,其实也算是运道很好。
李自成是刚刚劫掠了三四座大城,所以在赏赐出去了大量的银钱之后仍然有富裕。
而李养纯、林胜泉是被困死在了宁羌州,身上所携带的金银也因此成为了战利品。
而张原则是因为长期在汉中府,还建立了营地,心中有着割据一方的念头,因此营地之中不仅存有粮食,还存有金银。
这一场大战,在金银上的收获虽然远远比不过淳化一战的收获,但是也有近八万两白银,而且还收获了大量的粮草。
如今各地灾荒频发,苏湖河南等地皆受流寇波,因而导致粮食逐年降低,粮价则是逐年上涨。
汉中府没有经受太大的灾荒,但是粮价也上涨了一倍有余,买一石的米需要花费二两的白银。
陕西很多地方的米价都已经是到了三四倍的程度。
在西安府一些缺粮的地方,现在甚至都已经是涨到了十多两一石,是曾经正常价格的近十倍。
这一次流寇入陕,不仅将大量的百姓裹挟入军,还抢夺了大量的粮草。
汉中城外的收获加上清剿城固县,以及西乡流寇老营中收缴粮草,一共加起来有四万多石的粮食,按照汉中府如今的物价,将其全部折合白银能够换上差不多八九万两。
这么一算来,其实这一次的收获和当初淳化之战的收获相差不多。
而且现在正逢乱世,米价越发昂贵,粮食无论到什么地方都是硬通的货物,这一次的收获比起淳化之战的收获其实更大。
“所有粮食都先放在原先流寇的储粮地,让第一、第二步兵部前去守卫,务必严加看管,不得有误。”
陈望双目微眯,沉声下令。
粮食只会越来越贵,他现在自然不会将这些粮食都卖掉。
乱世之中,钱粮为先。
有钱有粮才能养得起军队,才能够渡得过乱世。
经历了数场大战,又经历了数次的补员,现在陈望麾下一共有四千两百余人,骡马加起来有两千匹。
人日食一升,马日食三升。
如果要吃饱喝足,一天就要消耗一百石左右的粮食。
四万多石的粮食可以支用四百多天,四百多天也就是一年多的时间。
陈功应了一声后,站在下首,接着继续汇报。
“沿路追击共收缴合用布面甲七百二十九领,锁甲三百七十件,棉甲八百二十件,遮臂三百七十一具,其余各式兵刃武器无算。”
“缴获的兵刃武器,还有残破的盔甲已经装车送往汉中卫城修复或是重铸。”
陈望眉头紧蹙,微微沉吟。
“七百二十九领布面甲,锁甲三百七十件……”
缴获之中的锁甲是最少,棉甲和布面甲相差不多,遮臂也不多。
原先军中有两千五百多领布面甲,锁甲、棉甲各有九百多件,都被下发于军中。
三种甲胄加起来共有四千五百件,完全可以人手一件。
不过实际上现在军中披甲率只有百分之七十。
现在陈望麾下一共一部骑兵,七部步兵,共计四千三百余人。
骑兵有九百余人,所有骑兵皆是头戴高顶顿项盔、带遮臂,外罩布面甲、内穿锁子甲,穿双甲。
第一步兵部九百人满编,和第一骑兵部几乎同样的配置,都是带遮臂,头戴高顶顿项盔,穿双甲。
不过并非是外罩布面甲、内穿锁子甲,而是外罩棉甲,内穿布面甲,将棉甲穿于布面甲之上。
骑兵穿布面甲配锁甲的原因,是因为锁甲相对轻便,灵活。
而步兵穿布面甲配铁甲,则是更侧重于防护性,这样的甲胄配备并非是陈望臆想出来。
在《满洲实录》记载“浑河桥之役”的由川兵与浙江兵组成的陈策部的明军,执竹杆长枪、大刀利剑,铁盔之外有绵盔,铁甲之外有绵甲,刀枪难入。
余下的布面甲和棉甲则是优先供给军中的军校,前阵的军兵和铳兵。
除去第一骑兵部和第一步兵部外,其余的甲胄都是均分下去。
“抽调其他各部的精锐,将第二步兵部人数补满,把布面甲和棉甲集中起来,所有人配备双甲,遮臂,其余的甲胄再看情况补充到各军之中,武库不要留甲。”
陈望敲了敲桌子,沉吟了片刻之后,继续下令。
除去第一骑兵部和第一步兵部是满编之外,其余的六部步兵都不是满编,现在每部只有四五百人,距离满编还差一半的人。
“扩充军将的事情也可以提上日程了,你派人前往俘虏的营地之中用招募辅兵的理由去招募新兵。”
“裁撤第七步兵部,保留第一到第六,六个步兵部,将原第七步兵部军将打散编入其他各部。”
“第一、第二步兵部不招收新兵,其余四个步兵部全部招至满编。”
陈望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原第一、第三、第四步兵部,三部编为一营,定为第一步兵营。”
“原第二、第五、第六步兵部,三部编为另外一营,定为第二步兵营。”
一共六个步兵部,两个营的步兵,全部满编也就是五千四百人。
加上独立的九百余名骑兵,一共是六千三百人。
这个数量稍微有一些多了,但是问题并不大。
左良玉此时麾下所谓的辅兵再加上自身麾下的正兵七十已经超过了万人,贺人龙麾下也养了三四千多的辅兵,其余的将校也是有不少所谓的辅兵。
他们养的所谓的辅兵大部分都是招降过来的流寇精骑和马军,这些事情各地的督抚知道,朝廷也知道,实际上是已经默许的事情。
只要不用发饷银,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不同的是大部分的将校这些辅兵都是作为炮灰,作为消耗品。
而陈望则是将其真的当成战兵操练,还定期发放军饷,完全是正兵的待遇。
不过陈望不明言,其他人又如何能够看出端倪,又怎么会注意这些事情。
洪承畴也不会管这些事情,而现在对于各地的督抚来说,他们也是一样,只要手下的军将肯听话,会打仗就足够了。
不过陈望沉吟了片刻,还是选择稍微延缓一下。
“先行甄选,暂时不要急,等到我参将的印信送到军中,再扩充军队。”
反正事情不急,能够不引人注意便不引人注意,还是少生波澜的为好。
等到参将的军职下来,自己本营的兵额提升,再多招募辅兵就更加的合情合理了。
得到了陈功的回答之后,陈望拿起了桌面上唐世平前不久递交上来的报告。
报告上面记载的正是如今军中还剩余的钱粮。
粮食清点之后有四万多石,黄金只剩下了一千两,之前陈望在汉中城时就让唐世平将多余的黄金都换成了白银。
原先库房之中的白银算上这一次的缴获,已经是超过了十九万两。
饶是陈望如今已经是见多识广,但是看到那账面之上近二十万两的白银结余,心绪还是忍不住浮动。
现在他麾下的四千多人,每个月足额发饷要发六千两左右。
近二十万两的白银,如果只是光发饷银足够发上三十二个月,也就是两年零八个月。
不过现在朝廷会发饷银,虽然没有发足额,每个月应发四千两,但是每个月实际能够领到的不过只有三千两。
之前几个月来,陈望都是直接从库房中取银发饷,每个月陈望会定期主持发饷,务必将饷银足额的发到每一名军卒的手中。
胆敢克扣饷银,无论是一分还是一厘,皆处斩刑。
对于明朝的历史,陈望心中很是清楚。
明军的战斗力之所以不强,最大的原因其实就是缺饷。
明朝末年,各地军队欠饷已成常态,好不容易发饷,又有上下克扣,层层盘剥,发到普通军卒的手中已经没有剩下多少了。
后世的网络之上有一句话流传甚广——“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
其实这句话说的真的不错。
在明朝的末年欠饷已经是成为了常态。
崇祯十年时,卢象升被任为宣大总督,前去检阅军队之后上了一封奏疏,奏疏之中写道:
“今逋饷愈多,饥寒逼体。向之那钱借债勉制弓矢枪刀,依然典卖矣。”
“多兵摆列武场,金风如箭,馁而病、僵而仆者且纷纷见告矣。”
”每点一兵,有单衣者,有无袴者,有少鞋袜者,臣见之不觉潸然泪下”
“地居极塞,胡风朔雪,刺骨寒心,微臣马上重裘,犹然色战难忍,随巡员役,且有僵而堕马者。”
“此辈经年戍守,身无挂体之裳,日鲜一餐之饱。”
“所辖之军,其饷银自去年十一、二月到今,分毫未领也。”
“各军兵虽复摆墙立队,乘马荷戈,而但有人形,全无生趣。”
寒冬腊月,竟然身着单衣,甚至有些人连鞋袜都没有。
经年欠饷,甚至连生计都难以维持。
而就是这样还没有造反,甚至在清军和蒙古入关之时,他们也都还在抵抗。
陈望眼神微凝,曾经的记忆涌上了心头,辽东的情况要比山西镇好上许多,但是也一样存在着欠饷的问题。
曹文诏在平叛立功之后被调往了大同镇任总兵,大同镇和山西镇相隔不远,都在山西省内。
卢象升所禀报的情况其实是一种极为普遍的情况。
卫军大部分都只有单衣,缺衣少食只是常态。
墩军稍微好一些有一些破败的冬衣,每日还有些许的吃食。
就是作为战兵都无法保证有冬衣穿戴,待遇只是比墩军稍好一些。
都已经是到了这种程度,明军竟然能够守住长城大部分的防线,还能够不发生大面积的投降,大面积的反叛。
说实话陈望感觉这已经不能用常理解释,或许真是朱元璋北逐蒙元,重铸华夏留下来的余泽还在眷顾着他后世的子孙。
陈望放下了手中的报告,欠饷成风,贪腐成风,军队怎么可能还会有战斗力。
如今军中对他最为忠心,既不是辽骑,也不是当初在邠州招募的流民,而是原先柳国镇、艾万年麾下的残兵。
他们何曾每天都吃得上饱饭,又何曾每个月都领到过足额的饷银。
正因为是这样,现在在军中打起仗来最凶的也就是这些人。
当初陈望还担心这些老兵会不会将原先军中的痞气带入军中,但是后面发现这份担心完全就是多余的,他们的精气神反而是诸部之中的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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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经略熊廷弼:
“辽东买一弓二两,一矢五六分,更无买处。”
“至于衣甲、撒袋、鞍辔、皮绳诸物,日日装束。”
“时时追逐,补绽缝破,无事不贵。”
“每见军士赔办器物,典卖行囊,身无寸绵,裸体穿甲,心如刀割,而恨不能以身代也。”
“绵甲厚百层,矢砲不能入,一兵倅马三四匹,冬则以茵褥籍其蹄。”
棉甲以棉花七斤,用布缝如夹袄,两臂过肩五寸,下长掩膝,粗线逐行横直,缝紧入水,浸透取起,铺地,用脚踹实,以不胖胀为度,晒干收用。见雨不重、霉鬓不烂,鸟铳不能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