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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替换完一章……
所以,这是接下来的日常xu geng了————————————
李园三岁那年,她的母亲告诉他,很快他就可以有一个妹妹了。
他天真的指着母亲的肚子问:“那妹妹还在母亲的肚子里吗?”
他的母亲是一个慈爱的人,当即笑吟吟说:“是啊,还在母亲的肚子里,园儿要不要摸摸?”
他小心翼翼的伸手过去,却什么都感觉不到,当即睁大了眼睛天真的说:“没有啊!”
那个时候,他每晚入睡前都会掰着手指头算他还有多少时日才可以有一个妹妹。服侍他的小厮觉得好笑:“小少爷每晚都算什么啊?”
他翻了身,只将头埋在锦被里,露出黑曜石般的一双眼睛。
可最终,他一直祈盼着的妹妹没有了,甚至,她的母亲也没有了。
当时他亲眼看到母亲罗裙底下渗出的血迹,当时他身量小,偷偷趴在床底。
有个妇人似乎叹息般说:“救不活了,只是可惜了这个女孩,都已经成型了……”
他在缝隙里看到那个妇人将一个锦盒匆匆放在一旁,嘀嘀咕咕说:“这东西晦气,待会儿处理了吧!”
他趁众人不注意,偷偷从床下爬出来打开那个锦盒。
里面血淋淋的一团,但依稀能辨别出那是一个成型的婴儿。
而他的母亲躺在榻上,惨白着脸,再没有半点生息。
所有的人都告诉他,害死他母亲的凶手很快就要成为李府的主母,成为他的母亲。
他心底渐渐生出恨意,这恨意却是对着自己的父亲,他模糊的想,若不是自己的父亲懦弱无能,一心想要让姨母的孩子上族谱,那自己的母亲与妹妹也就不会死了。
可他的姨母死了。听说是生下那个孩子的第三天,一根白绫自尽而死。
服侍他的小厮绘声绘色的讲这个事情,做出夸张的动作:“听说伸出来的舌头有三尺长呢?可真是可怕,不过,这也是她活该,报应,她逼死了夫人,还想取而代之,我呸,肚子里怀着的还不知道是谁的孩子呢?一个野种也想上李家的族谱,要我说,老爷也是糊涂……”
他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没有反驳,只是突然觉得孤单。
那个孩子生下来的第七日,族中长老要将那个孩子溺死,而本来坚持要让那个孩子上族谱的李家家主,却站在那儿连半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那个孩子被人抱着过来时,族中各长老的神色已是难看至极。他知道,族中长老一致认为,这个孩子不详。
他好奇的看那个孩子,但因隔着一层襁褓,他并没有看到那个孩子是什么模样。
那个孩子都已经被人按在水里了,他的祖母却突然拄着拐杖歪歪扭扭过来:“稚子何辜?你们这是造孽啊!”
那个时候,他的祖母在族中基本上是说一不二。
最后众人各退一步,这个孩子被丢在了府外一条深巷里,那条巷子,多有流浪的狗群。用族长的话说,就看老天留不留这个孩子了。若是一周之后还活着,他们二话不说就让这孩子上族谱,以后就当正儿八经李府嫡出的小姐来养,若是活不过一周,也只能说这个孩子没有这个福分。
他的侍从悄声给他说:“这孩子死定了。”
他还有些茫然:“为什么?”
“小少爷不知,那条巷子几乎聚集了城内的野狗,别说是一周,就算放在那儿一天,这么小的婴儿也会被撕成碎片。又怎么熬的过一周?”
那天夜里,他梦见打开的锦盒里躺着那个血淋淋的婴儿。
他惊醒在梦中。稚嫩的脸一片惨白,只是大口大口的呼气。
此时正值月上中天,他跑到那条记忆中的后巷。翻找了许久,终于在流浪的够群里找到了那个孩子。
外面罩着的襁褓已经被狗群撕的粉碎,不知为何,那狗群却是没有伤害这孩子。
他轻轻的碰了碰那孩子的脸,皱巴巴的一团,感受到触碰,竟然更近的贴上了他的手指。
他小小的心底第一次生出柔软的情绪,这和他想象中的妹妹一模一样,软软的,会哭会笑,而不是像那个锦盒里血淋淋的一团。
怀里的孩子突然大声的哭起来,他毕竟年纪小,只能一遍一遍的哄慰,可那孩子却没有半分止住的意思,反而越哭越大声,最后,声音一点点弱了下去,就像是声嘶力竭,再发不出声音。
他突然明白,这孩子许是饿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试探性的放在那孩子嘴边,那孩子立时吸吮上来,可过了不多一会,那孩子却又虚弱的哭起来。
就这样,他狠了狠心,将自己的手指割破,用血喂养了她七日。
第七日的时候,族中长老看这个孩子还没有死,面色难看的冷哼一声,却终究是让她上了族谱。
可就算是上了族谱,他也知道,李府没有一个人喜欢她,那一方寂静的院落,他每次进去,都是看到她一个人安静的吸吮自己的手指。
她最后去求了祖母,终究是让她同他一起生活。
她三岁的时候,还是不会说话,甚至连走路也是磕磕绊绊,他身边的小厮每每惊奇的问:“少爷,小姐莫不是……”
他知道他们要问什么,莫不是个傻的?
他两岁的时候,府里已经请了师傅教他习字,可这个孩子,已经三岁了,不仅不会说话,就连走路也时常摔跤。
他将她抱在一旁,耐心的教她:“我是哥哥,叫哥哥。”
小小的孩子坐的不安分,扭了扭身子,又起身磕绊着去玩。
他将新写的一贴字吹干,侧头看着阳光下的孩童,微微笑出了声。
可他再怎样精细的呵护,李嫣还是出事了。
年初的时候,他的父亲又娶了一位夫人,这位夫人偏爱梨花。
此前府上的竹子都伐了,新开出的地移栽了大片的梨花。
她那日去梨园,回来之后就高烧不退,身上起了大片大片的红疹,他只以为她是病了,请了大夫来看,那大夫却委婉着问:“小姐今日是不是沾了不能沾的东西?”
他当时心急,只怒问:“什么是不能沾的东西?”
那大夫斟酌着说:“梨花。”
第二日,她还是没有醒,高烧变成了低烧。
他没有去问府上的任何人,只自己带着几个小厮,去梨园伐了几棵梨树。
他的父亲携着新夫人赶到时,整个梨园已是一片狼藉。
当夜,他跪在祠堂,被他的父亲拿出带刺的软鞭,抽的皮开肉绽,整整三十二鞭,他当时只当自己死了,只是模糊的想,若是他死了,他的妹妹在这府上可怎么活下去。
他的侍从跪下来哀求:“老爷,少爷快要被您打死了,您饶了少爷罢,是奴婢,是奴婢唆使少爷去砍了夫人的梨树……”
等到他能下榻那日,才知道她已经被新夫人抱走了。而府上却多了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便是言尽。
府上的人都说夫人心善,外出的时候看到稍微可怜的孩子都要救一救。
他淡漠的扫一眼眼前的孩子,只是垂头练着自己的字。
后来他找遍了整个李府,也没有找到她到底被新夫人安排在了哪处院落。
就这样过了两年。言尽日日缠着他,他不胜其烦。有一日实在是被她缠的烦了,便甩开了她独自走在前面。
前面的的廊檐下站着一个孩子,小小的一张脸,脸上却是记忆中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此时只穿一身水烟色的衣衫,怀里抱个东西静静站着。
他当时明明欣喜,却生生顿下了脚步,那个孩子听到脚步,回转过身看他。
此时身后的言尽追上来,挽着他的胳膊很是委屈的说:“李哥哥,你为什么不等等我?”
他没有理她,只是往廊檐那边走,心中想着,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自己,她当年被抱走的时候那么小……
他笑了笑,刚要问,嫣儿,还记不记得哥哥?
可是,那孩子却突然转过头,安安静静的被人牵着走了。
他很多次想要和她说话,可却从那孩子眼底看到的,都是漠寒之色,后来次数多了,他得出一个悲哀的结果,她不记得他了,不止不记得他,并且看着还很是厌恶他。
他还记得她不能沾染梨花。这个时候,他在府上说话行事都已不需请求他人的意见。
他只将梨园划分出来,不准外人再踏进去一步,渐渐的,府上的人也知道了他的这个怪癖,就连新夫人,于此事上也没有多说。
可那天夜里,他却在梨园见到了她,她蹲在地上,小心的在拾捡花瓣。
他知道她不喜欢他,少年的心性让他做不出低头的事情。那个时候心里虽然担心,但还是面上不显的下逐令。
她好像说了一句什么,他只想着她是不是会像小时候那样高烧不退,生出红疹,急怒之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却见她平静的起身,将一篮子的花瓣倒在了自己的头顶。
他将落了满身的花瓣掸下来,却是平静的开始算,若是明天再传出他高烧的事情,就算是拼着再挨三十二鞭,也要将这梨树伐了。
第二日,他还专门差人去打听,得到的消息却是她同平日一般,看不出有什么不好,甚至还让她的奶娘在府外买了两株树苗,种在了院门口。
他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笔锋一划,那一篇字便算是废了。
后来府上诸人要前往三青山,临走前夜他问他那个小厮:“你说,若是一个妹妹讨厌她的哥哥,这是因为什么?或者说,这个哥哥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喜欢自己?”
那小厮为他这突然的问题摸不着头脑,想了想还是说:“既然是兄妹,那就算是再怎么有矛盾,毕竟血缘之情在那儿放着,总能矛盾化解亲厚起来吧?”
他认真说:“可嫣儿和我不是亲兄妹啊?”
那小厮这才晓得这位少爷问的是自己,于是说:“当年那事,府上知道内情的人本就不多,如今隔了这些年,大多也都遣散出去了,小姐长这么大,不是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他皱眉,很久才道:“你说的不错。”
可在三青山上不过几日时间,便有侍从急冲冲过来告诉他,小姐和言小姐丢了。
他知道这些年,他的父亲与母亲皆宠爱言尽,本就对她冷眼相待,若是今次言尽再出了差错……
他怒极交加,一时也分不清心中是怎样一种煎熬的滋味。
找到两人的时候,实在是耗干了他最后的一分理智。
他看到她脸上的脏污,他心下一时怜惜。他正要抬脚走过去,他想,纵然她再不喜欢他,可她到底是他的妹妹,他一手养到三岁的妹妹,纵然后来她忘了他,可他还是愿意再哄一哄她的。
可这时,言尽哭着跑过来,紧紧的拽住她的袍角喊疼。
一低头的功夫,他从她的眼中看出的便是深深地戒备。
他苦涩一笑,想要和她说说话,可不知为何,一开口便是:“你为什么要跑出来?”
话刚出口,他便后悔了。
他看到她裙角处的血迹,他想,她一定很疼,他想,先背她下山再说吧。
于是,他在背对着她的方向蹲下身说:“上来!”
可他不知道为何趴在他背上的人是言尽。他突然听到她喊了一声哥哥,他突然欣喜,便问她:“还要我背你吗?”
他想,只要她点点头,他一定毫不犹豫放下言尽,可他却在她的眸底看到了一抹嘲弄,而后便是生硬的一句:“不敢劳驾哥哥。”
他一时之间也分不清心中是何滋味,他想不明白,她当年那么喜欢他,拽着他的袍角,虽然不会说话,但眼睛亮晶晶的,他看到那双眼睛心底都会蓦地柔软。
他会一遍遍去教她说话,可而今的,她的眸中满是寒霜。为什么,她而今这么厌恶他呢?
他是哥哥啊!此前那么喜欢她的哥哥,如今也这么喜欢她的哥哥,可是,她不喜欢他。
他背着言尽下山,他以为那些侍从会带她下来,可临近晚间的时候,中人才发现,她不见了。
他当时手中的酒盏掉下里,颤抖着声音问那些侍从:“你们……你们没有带她回来吗?”
那些侍从支吾着,没有人敢说话,他一脚踹过去,狠狠将酒盏砸在地上,第一次发了天大的怒火。
他那个时候兴许没有意识到,有些事情宿命当真早已安排好,错过了一霎,可他不晓得,这一霎已是一辈子。
而他与她,终究是有缘无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