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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晨,浮云消散,现出幽蓝的天空,明朗的、纯净的,就像一块透明的蓝色水晶。那颜色,在我缠绵于旧梦的心中燃起一丝淡淡的忧郁与思念。
记得两年前,在西贡看到的那片天空也是这样的,一碧如洗的蓝。那时的我,就住在那座城市,第五郡海上濑翁街的一幢蓝色小别院里。
西贡的三月,正值旱季。在烈日下,走在街上,在被蓝色的机车尾气充斥的空气中,会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在这座城市里,我唯一心怡的地方,就是“统一府”前的那个花园式的广场。我会在每天的晨曦,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广场的长椅上,在清新的空气中,在暗淡的深蓝色的天空下,迎着凉爽的风,感受那种抑郁的浪漫的感觉。
记得那天,是我到西贡的第七天。当朝阳从东方升起时,我像平日一样,叫了一辆摩托回住所,在途经的某个地方似乎隐约听到fallen embers的乐声。记忆中,那像是我曾喜欢的一首歌,也或许是我曾经爱过的女人所喜欢的。再次听到时,那乐声让我感觉自己像是一颗失堕的灰烬,悄然的飘落在异域的土地。
我想找到传出那乐声的地方,我想再听到那首歌。翌日的晨曦,我漫步于街道,沿途找寻着。在一家咖啡屋的门前,我听到熟悉的乐声从里面传来,虽然不是那首歌,但同样是enya的音乐。我推开浅蓝色的玻璃门,走进去。那里就像是一块别致的净土,地上铺满白色的碎石子,中间是一棵很大的盆景,四壁爬满了蔓藤植物。在清新的空气里,有天籁般的音乐在流转,让人感觉像是置身梦幻的仙境。
我静静的坐在一角,一个女子向我走来,穿着浅蓝色的牛仔裤,白色的吊带背心,青丝般的秀发像流水一样滑泻在她裸露的肩膀。
“想喝点什么?”她问我时,我有些惊异的望着她,因为没想到她的中文会说得如此标准。
“你也是中国人吗?”我问她。她只是微笑着摇摇头“我有几个朋友是台湾人,所以我会一点国语。中国是叫汉语,对吗?”
“应该说大陆是叫汉语。”我微笑着纠正她的说法,她做出一个道歉的表情。
“一杯柠檬冰。”我亦是微笑着原谅她无心的小错。
过了一会儿,她拿了一杯柠檬冰放在我的桌上“这里很少会有人起这么早来喝柠檬冰的。”她说话时,微笑着,笑得很甜美。
“可以放那首fallen embers吗?”我问她。她点头以示同意。在她走到那cd旁边的时候,墙上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我有看清那张脸,像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很像我曾经爱过的那个女人,只是她的眼睛是蓝色的,就像这季节的天空一样,水晶般的蓝。
当她回到我桌前坐下的时候,我告诉她:“你很像我以前喜欢的一个女孩。”我说的是实话,那的确是我心中的感觉。而她却没有言语,只是沉默的在那里坐了一会儿,微笑着对我说“以前有很多人也说过和你一样的话。”然后,她离开了我的桌子。她说话的那一刻,脸上的微笑是我所陌生的,和先前的完全不同,像是有着某种麻木与落寞。我想,她一定是误会了我的意思。
那一刻,空气中回荡的是fallen embers的乐声,和前日一样的旋律,但在我的心间却是更增添了几分忧郁。在那首曲子结束时,我带着几分莫名的失落的心情离开了那里。
以后的一周,我都没有再去那间咖啡屋。可是那个地方,那个女子的身影却时常会萦绕在我的梦中。而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她变得像是我心中的一个梦,在思域中,清晰又朦胧。
那天,我闲着没事,于是和房东的侄女一起去第一郡买书。可是没想到却惹出一大通的麻烦。先是她开摩托闯了红灯,弄得我们被警察扣留,接着我又被查护照。那个警察拿着我的护照,唧唧歪歪的像是说签证过期了。虽然知道他是想敲竹杠,可是语言不通,又无法跟他说理。正当我从钱包里拿出一张五万盾的钞票,打算打发他的时候。却意外的看见她的身影,那个在咖啡屋邂逅的女子。
我向他打招呼,她像是也看见了我,朝我这边走来“惹麻烦了吗?”
“嗯,我的护照被扣了。”我一脸无奈的神情。
她从那个警察手里拿过护照,指着那上面的签证说了些什么,然后把那本护照还给了我:“没事了,拿去吧!”
“不好意思,谢啦!”我微笑着接过护照“晚上我请你吃饭好吗?”
“不用了,你还是请你的小女朋友吧!她是不是也很像你以前喜欢的一个女人?”说完,她转身走了。而我站在那里,只是一头雾水,但确定的是,她对我的误会越来越深。
那晚,夜已深,而我却无心睡眠,也许是因为心中有一个未解开的结,于是一个人在街上闲逛。走在狭窄的街道,从街边零星的小摊飘散的油烟,还有来往穿梭的机车的尾气,弥漫在这座城市的上空。我在那混浊的空气中行至那间咖啡屋的门前,推门进去,坐在那天坐过的位置,依然要了一杯柠檬冰。
她把那杯柠檬冰放在我桌上的时候,微笑着。但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言语。我就那样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里,聆听着enya的音乐,有种抑郁的美感在心中流转。
可能是因为很晚了,咖啡屋里像是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安静的喝着柠檬冰,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感觉胃里有种酸酸、凉凉的感觉。
“喝太多柠檬冰,对胃不好。”她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没带你的那个女朋友来吗?”
“我想你对我有些误会,那个不是我女朋友,只是我房东的侄女,我只是和她一起去买书”
“你没有必要向我解释啊!”她做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我沉默了片刻,笑着开玩笑说:“以我的直觉,你像是在吃醋。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现在是晚上没错,可是还不是你做梦的时候。”她不屑的望向一边“倒是你不停的跟我解释,我看大概是你喜欢上我了吧!”
“是,没错。”我微笑着望着她。她没有回答,只是站起身,像是要离开这张桌子。
我望着她的背影“哎!对不起。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她的脚步停顿了一下“那没什么。”
“如果你不介意,陪我坐一会儿好吗?”
“哦!我只是要去煮一杯咖啡。”
几分钟后,她又端着一杯咖啡坐在了我的对面。
“放一段音乐好吗?”我问她。
“想听什么?”她的脸上又洋溢出那甜美的微笑。
“还是那首fallen embers。”
“为什么总是听那首歌呢?”她一边去拿那张cd,一边问我。
“因为那是我曾经爱过的女人喜欢的一首歌。”在我的言语之后,她沉默着,从fallen embers的乐声从音箱中传出,到她回到我对面的位子,一直沉默着。
“你很像我曾经爱过的那个女人,是真的。”我再次对她说起那句话。她没有离开,而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你很爱她,对吗?”她的眼神中有一丝好奇。
我轻轻的点头“嗯,不过那时我没有勇气告诉她,结果那段感情还未开始就结束了。”
她没有言语,沉默着,垂目望着桌上的那杯咖啡。
“在我的心里,你就像一个梦。”说此话时,我的语调中似有几许忧郁。而她,又露出我熟悉的微笑,脸上泛起一丝浅浅的红晕“我可不想做一个别人的梦。”
“那不是别人的梦,是我的梦,梦见的是你。”在我的话语之后,她一直沉默着,只是偶尔转动手中的咖啡杯。
我们一直就那样面对面坐着,言语无多,但在心中却有种舒适的感觉。那晚,我没有感到孤独。
从此,我每天都会去那里喝一杯柠檬冰,我喜欢那种酸甜的味道,在我的记忆里,那像是爱情的味道。
就这样,时间在岁月的长河中又向前延伸了一个月,距离雨季越来越近。我打算在雨季来临前去一趟海云岭。那是一个很美的地方,我甚至无法用我所知的词汇去形容。
越南的交通不是很便利,从西贡到海云岭由于中途的转车,往返大约需要三四天的时间。而她因为店里的生意离不开,所以那晚,我独自乘s2次列车去了岘港。她有来送我,在站台上依依不舍的望着我,临上车的时候,还在我的右脸留下了一个唇印,和一点零星的泪滴。
到达岘港的次日黎明,我便乘汽车去了海云岭。独自站在那海岬上,举目眺望,沉郁的天空下,蓝灰色的海水和无尽的云茫茫相接,从云层的缝隙里,一束天国之光照耀在那海中云雾缭绕的凸起的山峰,如梦幻蜃影一般。
这里虽然不是幼时看海的地方,但我想,海是相连的,这片海也一定有着我童年零星的回忆。我像是又看到了那已逝的童年时代,那不再至的自然的、纯真的美。
那天在海云岭过得很开心,那种开心的感觉是这许多年来不曾有过的,只可惜身边没有人分享,那样的幸福显得有点孤单。我又想起了她,那个在咖啡屋邂逅的女子,每当想起她,就会有种喝柠檬冰的感觉,心里的滋味是酸甜的。
回到西贡的那天,她来接我。我下车的时候,出乎意料的,她迎向我,扑在我怀里,感觉就像是阔别多年一样。那一刻,在我的心中像是有一缕暖暖的微风拂过,温馨的、浪漫的,就像一簇花儿的芬芳飘散在无边的旷野。那种感觉就像梦一样的美。
从那天开始,我的心中也充满矛盾,我不知道,这份感情是正确还是一个错误。
那天早晨,很早,天空还是暗淡的蓝灰色。她陪我坐在那个广场的长椅上,靠在我的肩膀,柔声的问我:“你会一直这样留在我身边吗?”我没有回答,因为我只有一个否定的答案,我害怕她会因为我的言语而伤心,我害怕看到她伤心的样子。
而她的表情在我的沉默中变得有些忧郁,眉心微微的皱起“我知道,当雨季来临时,就预示着你将要离开了。”
“对不起我真的”我的心中像是被无数的愧疚所填塞,咽喉的哽咽令我无法再说下去。
她的泪滴也终于抑制不住,从眼角滑落,顺着脸颊,一直流到下巴,直至滴落在她的衣角,在那上面一点点的蔓延,化成一片忧郁“你爱我吗?”
我依然无语,只是轻轻的点头。
“我也爱你你可以在离开之前都陪在我身边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只是不住的点头,把她紧紧的拥在怀里,眼中不知是幸福的还是感伤的泪滴落在她飘逸的长发上,我能听到她细微的哭泣的声音,她的每一滴泪,都让我的心好痛。
时间不会因为感情的真挚而停止,它依然在时钟上、在日历上一点一点的流走。天空不知不觉已变得不再有晴朗,总是阴郁的,不时的还会落下泪来。
在后来的那段日子,我搬去与她同住。她住在一所很大的房子里,那里面的陈设很古朴、很简单。房子显得空荡荡的,像是还能听到说话的回音。
我问她:“你的家人呢?”
“妈妈忙于生意,都很少回来的。”
“那你爸爸呢?”我问她时,她沉默了许久,脸上漾起一丝沉郁,就像窗外的天空一样“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妈妈因为很爱那个男人,所以为他生下了我。而他在离开之后,再也没有回来。后来我们搬家了,我想我大概也再没有可能见到他了吧!”
“那你一直都一个人生活吗?”我坐到窗边的沙发上。
她点点头:“妈妈偶尔会回来,但这所房子里,总是只有我一个人。”她说着,坐到我旁边。
“一定很孤独吧!”我轻抚着她的头发,她也靠在我的肩上,望着窗外“孤独的时候,我就会一个人望着窗外数星星,或是数玻璃上的雨点。”
“以后,我陪你一起数,好吗?”我默默的吻了她的长发。她伏在我的胸前,轻轻的说了声“嗯。”那一刻,我感觉胸口有一丝温暖的液体,像是一直渗进心田。
那段时间,我们形影不离,每一天都过得很快乐、很甜蜜。可有时,我还是会看见她的脸上有隐隐的泪痕,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泪痕也越来越明显。
在距离离开西贡的前一周,那天晚上,她突然让我看她的手臂,她在那洁雪般的肌肤上纹了一个“梦”她说:“你曾经说过,我是你的一个梦,对吗?我想,即使你离开,我也可以在梦中见到你的。”我没有言语,只是无声的亲吻她的唇,那一刻,我们的泪水交汇在一起,我知道,那泪水名为感伤的幸福。
“我想有一个你的孩子。”她充满深情的望着我,脱下那件粉色的t恤。我望着柔光中,她娇柔的身躯,那洋溢着幸福和抑郁的脸庞,握住她纤细的手指,放在我胸口“在我的心中,永远爱你。我知道你也一样,对吗?”
她噙着泪水,轻轻的点头。
“那就足够了。你在我的心里,永远是圣洁的。”我深深的吻着她的额头,她沉默着,静静的依偎着我。那晚,我们一夜没睡,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望着不时飘落在玻璃上的雨点,静静的听着那首fallen embers。我依然喝着柠檬冰,不时的感到一阵阵的寒颤。那味道也像是特别的酸,酸得让人总想落泪。
一周的时间很快的过去了,在离开西贡的那天,晚上9点的列车,依然是那趟s2次列车,让我想起上次去海云岭时,她送我的情形。忽然有种莫名的希冀,希望自己还是在数月前的那天,但时光却不会因为希冀而折返。
那晚,天空下着小雨,我透过车窗望着站台上的她,她没有言语,只是默默的望着我,泪水像天空的细雨一样无声的滴落。我很想对她说些什么,却像是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我们只是隔着车窗交互着彼此的眼神,心中像是只剩下离别的伤感。直至列车开动,她依然站在那里安静的望着我,只有泪水仍在不住的流着。火车渐行渐远,她的身影也渐渐的消失在夜幕下雨雾的尽头。
两年过去了,在这两年里,我没有再去西贡,也没有她的消息。我只是偶尔望着那片幽蓝的天空时,会想起她充满深情的双眸,牵动着心中某处那痛而幸福的回忆。祈祷着,她能够幸福的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