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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逝之无痕,转眼便是月余,黑衣人与天行来至北都,便分做两行。上次回来正值夜间,又逢北都****之时,无心多念。此次来的早些,一别许多年,这城当真是有变化。
黑衣人脚下动了动,去何处?老师也不知去了何处,想去探望一下也难。这一路而来多方打探,却是全无半点线索。罢了,先去看看墨兰的娘亲吧。
这一刻想着,便往洛林巷中去了。此处倒是没多大变化,旧是那窄窄的巷道,也没什么行人,黑衣人凭记忆走着,顺着屋舍数来,见得一处大红木门,该是这处了。这犹豫间敲了敲门,瞬时一只飞镖自木门上机关小孔袭来,黑衣人哪里有备,此刻连忙侧身一步,那飞镖便落了空。
“何人?”黑衣人再一定神,却听屋中娇喝,倒是有些熟悉的声音。
“嫂子,是我。”
“你是何人?如何唤我嫂子?”
这,黑衣人哪曾想过这样,屋门还闭着。自己这身份又当真不好交代,总也不能擅闯进qù吧。一时为难,只听得屋里没什么动jìng。
“嫂子,墨兰托我带消息来了。”黑衣人心中一道,说墨兰叫来的,肯定没错。
这听了墨兰的名zì,那屋门却是开了,只看得面前这女人提着剑,颇有戒备之色。
“这么多年不见,嫂子还是这么年轻啊。”黑衣人笑笑,都说天燎“上清丹心决”对女子驻颜颇有奇效,果真如此。
仙儿打量了片刻,只觉几分面善,却是有些想不起来。黑衣人见得这般神情,手中比划,好似持着巨剑挥舞。
“是你!”
“是我是我。”
“不知是刘哥,快,里面请。方才多有得罪,刘哥别见怪。”
“无妨无妨。”黑衣人连忙随身进了屋,这屋子倒也颇为宽敞,有厅有院有舍的。黑衣人随着穿过院子,去了正厅,这才落座休息:“嫂子,这么大的屋子,怎么连个下人都没有?”
一刻念,本是在置茶水的双手却是一停。仙儿如今已是四十余岁的光景,虽是练得内功,肤质还颇有些年轻,但到底不如往昔那般活力,便是气质也暗淡了许多。
“刘哥,用茶。”仙儿将茶水摆在黑衣人面前,便自行落了座,“刘哥遇见小女了?”
“噢。”茶水还未入口,便又放下桌来,黑衣人将这一路如何遇见墨兰,又如何去了天燎说了个大概。
“真是有劳刘哥一路照顾了。”
“哪里,举手之劳。墨兰那丫头真是亭亭玉立,又承了宋大哥的侠义风范。嫂嫂,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了。”黑衣人本是想安慰旧人,但一时间却是不知如何开口,此刻讲讲停停,抬眼瞧瞧面前之人,那分淡淡愁容,叫人识得心酸。
仙儿听言,念了念旧事,那时墨兰本不愿离开,自己生生是把她赶走了,心里多少有些不忍。
“嫂嫂,宋大哥,是怎么去世的?”黑衣人此刻试探而问,这墨兰毕竟年纪尚轻,一路也不敢太过多问,免她伤心。但宋阙本是习武之人,身子骨不会差去何处,怎得说走就走了?
“刘哥,此事。”仙儿顿了一刻,又道,“你宋大哥走得蹊跷,我也是担心墨兰安危,这才让她先走一步。”
“嫂嫂,有话但说,宋大哥之事便是我的事。”自己虽离北都二十年,但宋阙这人却颇为得理,不好惹事生非。怎得会这样就去了?旧人已故,一时也望能做些什么,聊表心意。
“刘哥且等我一下。”仙儿起身去了,那身子纤瘦,着了淡红的纱裙,脚下缓缓而动,见得让人生怜,也难怪当年方外两个青年为她这般。
黑衣人心中淡淡一念,只看仙儿取了一个罐子过来。罐子不大,黝黑黝黑的,那口子上封着瓷碗。
“嫂嫂,这是?”
“你宋大哥走前身子一直不是很好。本是以为偶感风寒而已,请了多少郎中都没办法。后来便,便那么去了。”
“他身子素来强健,怎得会这样?”
“此事我也是觉得奇怪,后来无意中在坟头发现一点细细的红色小虫。那时你宋大哥刚刚入葬,怎得会有这样的异虫,加之你宋大哥本就死的蹊跷,我便觉此事绝不简单。如此,才假托留下为你宋大哥操办身后之事,而让墨兰先一步赶去天燎。”
黑衣人眉头一锁,原来是这样,这下打开坛盖,细细查看,见得坛中装的那小小线虫,极细极短,软软蠕动,心中却是猛地一紧!
仙儿心在先夫已逝,却是未留意黑衣人的神情“墨兰走后我便开始调查你宋大哥的死因,越查却越是害怕,这小虫名唤‘赤血毒蛊’,并非北国所有,乃是那西持灵国少见之物。我夫妇二人自来北都,再未离开此地,这北都乃是人国之都,此处竟有妖兽。你宋大哥年少时曾为杨老铸一剑,与西持灵国颇有仇怨,若是妖兽寻仇至北都,恐怕绝非那么简单。”
“赤血毒蛊。”黑衣人心中默念,此物并非少见,而是极其罕见,纵是灵兽之中,无非二人会用此物。难道说?黑衣人不敢再去想,也不愿再去想,只接着听仙儿话语。
“如此我便想到去寻助于你师杨老,却不想他下落不明。便又打算去寻你那师弟杨九,却不想,无意间得知你宋大哥在病前曾与内廷之人打过交道。那内廷都指挥虽说是金完颜,但世人皆知内廷唯杨九而令。一时间没了办法,若当真是内廷所为,那此事恐怕牵连甚广,夫君他在世时,本就心善,我也不想连累太多人,如此,才遣散家中下人,便如刘哥所见,空空旷旷,唯我一人。”
内廷?九儿?黑衣人心中盘算,九儿虽多年未见,但却决计还做不出这等事来。再者,以他之力,纵是真的要除去宋阙,又何须这等麻烦。只是会使这“赤血毒蛊”的二人之中,一人定是不会来北都,难道真的是她?又怎得会和内廷扯上什么关xì?黑衣人只觉忐忑,莫要真是她,莫要真是她。
“刘哥?”仙儿见得黑衣人神色紧张,只在思量,此刻便唤他一句。
“嫂嫂,此事恐怕非比寻常,你若再查下去,未必是好。”黑衣人回过神来,便是一道。
只看仙儿摇了摇头:“夫君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黑衣人心中一叹:露娆啊露娆,你不好生呆在西持灵国,来北都趟什么浑水?
“嫂嫂,你可信得过我?”
“刘哥莫要这么说,此事我寻查至此,便也只与你一人说过,怎么会信不过刘哥。我知此事恐怕唯有刘哥能帮得了我了。”仙儿越说声音越小,夫君的死,实在太过蹊跷,若是真的牵连内廷与西持灵国,恐怕以自己之力,真的做不了什么。
“嫂嫂。”黑衣人又是语中一顿,“若是嫂嫂信得过我,此事便交给我来追查,嫂嫂早日离开北都去天燎也好,铸剑山庄也罢,莫要在此耽搁了。”
“你宋大哥如今死的不明不白,你叫我怎么离开?”
是啊,宋阙死的不明不白,仙儿和他感情至深,我又怎么能强人所难?黑衣人心中思量,只是,若再调查下去,真的是露娆所为,届时我又该怎么办?若是说交出露娆,做不到,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嫂嫂,你听我一言,此事便由我来查,若有消息,我必定亲自告知你。你若再追查下去,恐怕会有危险。再者宋大哥毕竟已经仙逝,若是你再有个三长两短,你叫墨兰怎么办?何况,如若果真是西持灵国寻仇至此,为的是当年‘无形剑’之事,恐怕不单单是宋大哥,便是星辉乃至天燎与铸剑山庄,都难幸免。嫂嫂还是早些离去,好让他们早些防备。”
“这。”仙儿心中顿时一紧,不错,自己一心只想追查夫君的事,却忘了还有这等利害关xì。若是。没错,刘哥说的没错,不能因小失大。
“嫂嫂,这‘赤血毒蛊’你便交给我,早日收拾去方外,莫在北都再耽搁下去了。”黑衣人起身而言,字字真切。
“好在刘哥及时提醒,要不险些铸成大错。那夫君之事就请刘哥帮我彻查,无论结果如何,都知会小妹一声。”那心中一时纠结,事到此处却要离开,仙儿心中难免不甘。但念得墨兰,好是黑衣人及时点醒。
“嫂嫂放心,此事必有结果。”说罢,黑衣人将装着‘赤血毒蛊’的罐子收起。这才又念起墨兰托自己带话之事,“对了,墨兰那丫头让我托话给嫂嫂,她如今在天燎已经安顿下来了,让嫂嫂不用担心。”
“嗯,有劳刘哥了。我也早些收拾,不日便往天燎。”
“好,我这便走,不打扰嫂嫂了,嫂嫂一路保重。”黑衣人抱拳而礼,想到真要去查‘赤血毒蛊’,心中真是千万个不愿。但自己去查,多少有个余地,如此想想,也当是安慰自己。
“刘哥也多珍重。”
这出了门,脚下又该往何处去?日头已浓,如今盛夏,叫人心中狂躁。
此番来北都,见得景色不同,这些年来,却是越发的繁华。这些年来听闻顺治病的厉害,国事是九儿执掌,想不到这小子打仗有一套,治国也有一套。黑衣人脚下慢慢走着,看着这车水马龙的街道,又看那楼阁玲珑的街景,心中却也颇有聊慰。若是自己来治理北国?黑衣人想着,却是自嘲一笑,我这德性,哪能做的来这些事。
走走停停,也不知这“赤血毒蛊”究jìng是不是出自露娆之手。黑衣人一时头疼,许久未来北都,也不知三弟怎么样了,上次来时仓促,王府未见得人,便草草离去。这念着,脚下便往荣亲王府动了。才行不多时,便见得眼前大院,心中一时有些激动。脚下步子快了许多,说话间便到门口,只看得门口无人,黑衣人心中颇紧,连忙一把推开大门进qù。
入门石屏,两旁生草,这。黑衣人连忙再入,院中一个人影也见不得。怎么。此刻心中已明,若是老三只不过不在家中,这府上也不至于一个人都没有。一时间,黑衣人心中千丝万结,只觉得好生昏沉,也不知如何走出门外,只觉得有些倾塌的模yàng,摇摇曳曳。这北都的街道,顷刻间便不那么喜人,黑衣人闭了闭目,只觉得心中落悬一般的寂寥。一走二十年,那时老三年纪尚轻,想不到,再来时便已。黑衣人不愿往那处想,老三是亲王,何人敢下他入狱!杨九!
一时激愤,那步子势若流星而去,人本健硕,那怒气纵横开来,杀杀的让人避让。只不过片刻而已,黑衣人已到“辅圣护国大将军府”门外。
门口四名将士守着,见得这般来着,一口喝住:“站住!”
黑衣人心中本愤,此刻被人喝住,那牙一咬:“我是来找杨九的!旁人莫问,给我闪开!”
“哪来的疯子!擅闯将军府,你不想活了!”那将士见得黑衣人这般模yàng,当下连声呵斥,“此处不是你撒泼的地方!趁早离去,免得伤了你!”
黑衣人哪里顾他,跨步便往门里去,左右上身要拦,只觉那手中一触,顿时一股浩然之气猛冲过来,整个人横飞出去。
入了大门,黑衣人跨步便走,那些个侍女见得,早便四散逃开,再是走了些时只听得一声大喝:“站住!”将军府护卫一时涌来,将他团团围住。
“何人擅闯将军府!”只见得自军士之中站出一人,矮胖圆润,便是杨九老管家,富锦。
“我今日只问杨九,不想多做杀伤,尔等切莫自寻死路。”黑衣人一声怒喝,便又要动。
“阁下且慢。”那富锦见得人广,面前之人,虽为众人所困,而面无惧色。再看这身姿,好一条铁铮铮的汉子,双拳似斗,脚下虎虎生风,那背上包袱观来,少说也有二三百斤重,在他之背便如无物。恐怕来者非凡,不可轻待。
“阁下有何事要见我家主人?可否在此稍待片刻,我去通禀一声。”富锦微身欠首而礼,嘴中缓缓而道。
一时冷静下来,黑衣人也上下打量此人。不愧是九儿,这管家看似简单,但看这身姿也是难寻的好手,足下沉稳凝重,必是内息过人,手中恭敬有力,想来颇通拳脚。
“你且取了这包袱去见杨九,他自会迎我。”黑衣人侧目而道,那身子一抖,包袱腾起,手中一拍,横横飞向富锦。富锦见得,一掌迎上包袱,只觉力道沉重,当下又发气力,将包袱持在手中,此包沉重非凡,若非自己有真气护身,决计无法持住,这黑衣人竟如此轻描淡写。心中暗自一念:好生了得的功力。
“还请稍等片刻,我这便去知会我家主人。”那富锦持了包袱,便向后院而去,脚下步步沉稳,这手中包袱着实沉重,当下只得强驱气力而持。
“主人!”走了片刻,便到书房,见得主人持卷而读,富锦连忙道了句。
“噢,富锦啊,有什么事?”杨九放下书卷,见得来者,心中颇疑。
“前院有一大汉擅闯将军府,我看他身手非凡,便问了两句,他让我持这包袱给您。”说罢,富锦托了包袱上前。
杨九心中未念接过手来,只觉沉重,当下打开包袱,见得一柄漆黑巨剑,这剑宽阔异常,剑身纹字,杨九一愣:“那人现在何处?”
“还在前厅。”
师兄,你到底还是来了。杨九笑笑:“你去请他过来吧。”这说着,杨九将包袱摆在桌上,回身望了望墙壁,又坐下身来,便不再言语。
富锦快步回来,见得黑衣人还在原处:“先生,我家主人有请。”
好你个杨九,我来了你竟不出门相迎。黑衣人心中微微一怒,却是未发,只随了富锦而去,说话间便见杨九。
杨九见得来人入屋,起身微微xiào笑:“师兄,好久不见了。”
黑衣人也不顾杨九言语,大步而去,一把提起杨九衣领,口中大喝:“杨九!这满朝文武可是为你所杀!你又将老三如何了!老师去了何处!”
杨九看了黑衣人片刻,伸手提起桌上摆着的长包,手中一挥,包袱在空中散开,那柄黑色巨剑隐现而出,再是探手,将巨剑持住,脸上微微xiào道:“怎么,师兄一来就要找我动手?”一句话完,杨九手中发力,腕子一转,黑巨剑便斩向黑衣人手腕。
黑衣人只得一松手,那另一只手以掌变拳,直向杨九而去。只听“崩”的一声巨响,黑衣人拳头砸到杨九手中巨剑之上,发出猛烈的声响。二人应声而退,杨九撞在桌上,停了下来,黑衣人则连退两步,站住身体。
二人对视片刻,都没了声音,那富锦只欠首立在原地,也未动作,却听杨九突然喝道:“来人!”
只是须臾时间,那书房顿时涌入不知多少士卒,满满当当,刀剑林立。杨九笑道:“师兄,你觉得你来的了,还能走得掉吗?”
说是故人一别时光荏,哪道再续前缘刀剑生。心有千念欲语迟,哪图一时嘴快,道不尽,恩怨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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