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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这一行人出了关口,方才那般事情还在心中计较。这月儿和黑衣人呕了气,一直没有言语。走得不多时,眼见日头毒辣的紧,莫说她一个小丫头,便是连杨痕墨兰之类的,也是热的不行。这方外之地不比北都,本就地处南方,更加湿热难耐,何况这酷暑将至。月儿硬是咬着牙坚持着,杨痕看在眼中,心里不免有些不忍,这看的不远处便见茶坊,连忙道:“前辈,我们去前面茶坊歇歇脚吧。“
黑衣人望望天色:以这几个小娃娃的脚步,今天肯定是到不了“天燎”了。看来还要在“三岔口”休息一晚,那也无所谓这一时半会儿的。口中一“嗯。”便是答应了下来。
几人当下脚步却是更快,连忙便到茶坊跟前。这茶坊说来,也便是搭了一处草亭去炎,亭下几张四方桌,木长椅,看的颇为老旧,一伙计挂着毛巾忙活着,掌柜的倒逍遥,卧着躺椅,摇着草扇,却也还有几桌生意。
几人捡了张空桌,掸了掸灰尘坐下,那伙计便堆笑而来:“几位,喝点什么茶?”
“茶博士,你这有些什么?”天行先是应了话。
“客官,小店有这个‘祛暑苦丁’,这天色,正好解热。”
“噢,那有劳了。”天行又是应了,那茶博士接话便去,拿了碗,置了茶水,将水壶放在桌上,便道:“客官慢用。”
“有劳茶博士。”
天色酷热,几人本就热的乏了,见得茶汤剔透蜜黄,此刻端起茶碗便喝,只觉得这茶汤苦涩,颇有几分药味。当下自然也顾不得许多,权当是解热而已。
“前辈,咱们还有多远到‘天燎’啊。”杨痕将茶水送入口中,只觉这茶虽苦,却真真是润了心肺,当下便开口问话。
“肯定又是快到了,有啥好问的?”那月儿早便渴的难熬,也顾不得苦不苦,早便咕噜咕噜的喝下一碗,听了二哥问话,嘴里可是不饶人,才不管大哥甩来的眼色。
黑衣人倒是没与她计较的意思,只望了望天,好生毒辣的日头:“今夜在‘三岔口’休息,明日到天燎。”
“真的呀!”一路都是不远了不远了,这终于有了个准信,月儿哪里不高兴。
“是啊,早点送完你们,我也好早点了了这差事。”黑衣人见得她这般喜色,却也不恼,自顾着茶水入口,便又接起话来。
“前辈送完我们,还要去何处吗?”天行。
“这干完活,自然是找人收钱。还能去何处?”
说是如此,几人心中早便亮堂,这黑衣人哪里像是收钱办事之人。只他不说,也不好强问,恐怕便只有月儿当他真是个雇来的主。
明日便到了,娘是天燎的人。墨兰听得几人此刻对话,一时间不知如何言语,爹娘住在北都,却是这方外的人。这么多年了,从未听他们提起过方外的事,只知道此处是些武林门派的地方,别的却是全然不知了。如今爹爹先一步走了,也不知那“铸剑山庄”又是什么样。娘一个人在北都料理爹爹的后事,却让我来天燎,哎。
这想着,墨兰不免心中暗叹,那心中酸涩微微上头。虽是浅浅而露,哪里逃得过有心的人。
“前辈,这“天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杨痕问道。
“‘天燎剑派’,就是个以剑为主的门派。在方外也算有点来头。”黑衣人随口答着。
“屁呢!爹爹和杨爷爷让我们去那里,肯定是高手如云,墨兰姐那么厉害,天燎肯定更厉害。”月儿才不服气,说道:一天臭屁哄哄的,就你最厉害,等我去“天燎”,学会了武功,看你还嚣张。
“你说是就是喽。”黑衣人也不与月儿吵,又喝口茶。这茶虽解渴,却不如酒水清甜,摸了摸腰间葫芦,又将手收了回来。
“‘天燎山’旧名本是‘苍山’。乃是一处山脉,连绵数百里,昔日北国‘昭明帝君’曾受‘天燎剑圣’救命之恩。故北国大军到‘落日峡’便再未向前一步。如此才有了今日方外这样的武林之地。方外人感‘天燎剑圣’之恩,盛情挽留,故此在‘苍山’开宗立派,并改名‘天燎’。数百年来,‘天燎’当是方外第一大派了。”这天行见得几人颇有求问之色,当下便也接了话来。
“你这小娃还懂的挺多的嘛。”
“晚辈也是平日里在书中看到的。”
“方外这个地方,说白了,就是个三不管。咱们来的这边,接着北国。”说着,黑衣人用手一指,又道,“往西去是万里密林,‘西持灵国’。东边接着的,是东洲十六国,都是些小国家。若不是当年‘天燎剑圣’一力阻拦。恐怕北国已经扫平六合,天xià一统了。不过话说回来,我是不太信。”黑衣人接着絮叨起来。
“哦?前辈为何不信?”天行听得这般,心中不免生疑。
“那‘天燎剑圣’再有能耐,凭他一个人,也挡不住‘昭明帝君’一扫六合的决心。之所以没有打过来,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打不过来了。二是本来就不想打了。过去那么多年了,谁知道呢?”黑衣人絮叨着,只觉得口中无味,便又叫了茶博士,点了两样琐食。
“切,‘昭明帝君’是大好人,才不会像有些人,只知道认钱。‘天燎剑圣’救过他的命,肯定要报恩的。”月儿口不饶人,又和黑衣人顶起嘴来。却不想今日黑衣人并没有与她争吵的心思,只又道:“那时北国虽强,恐怕却比不了如今的实力。原本的西京还是‘灵兽’聚集之地,也学着人类,建了国,起初唤作‘持灵国’。后来北国铁蹄所至,硬是将‘灵兽’一众赶去万里密林,把舍家镇在西京,这才有了今天的‘西持灵国’。灵州地缘广阔,不只是北国一个国家,那西持灵国虽不如北国强盛,但到底是灵兽大国,自然不得不防。西京有舍家镇守,这往东来,自然是方外肩负着御兽于外的责任。”黑衣人口中边是吃着杂食,边是絮絮叨叨的讲着,不觉得也扯远了些。
久听义父和北都许多人扯些妖兽的传闻,却是一直没机huì见过。杨痕心里盘算,此番来了方外,若得机缘,怕也是能见上一见的吧。这想着,嘴上不免问道:“前辈,那妖兽究jìng是什么样子的?”
“你还没见过?真是个好孩子。”黑衣人神色微展,便是一笑。
见得黑衣人这般样子,杨痕心中却是愈发的奇异:没见过有什么好稀奇的?这想着,便是点了点头,算是认了。
“北都婷娟院,西京锦绣楼。南城汀伶巷,西城戏凤阁。还有那太平风月池林,有时间去走走,你便知道了。”黑衣人便说,那低头饮茶目光微向杨痕,倒是似笑而非的。
“婷娟院?”杨痕心里念到,那是个什么去处心中当然知晓,只是还没去过。这和灵兽有什么关xì?当下要问,这目光向了月儿瞧瞧,又觉得口中不知言语。当下那话梗着,倒是叫人难受。
“二哥,你看我干啥,墨兰姐在那边呢。什么‘婷娟院’啊,‘锦绣楼’啊,我又不知道在哪。”月儿嘟着嘴说道,这些人真没意思,好好的人话不会说,就知道扯些乱七八糟的。到底妖兽灵兽是啥样的嘛。
杨痕听得,回了眼瞧向这边墨兰。见得那神情不置可否,嗯,该是也不知道那些地方。念到此刻,又觉心中颇紧,忙是将目光回了。好在一旁大哥说了话,却是挡去些尴尬:“妖兽是五灵聚生。自从我们的先祖到灵州后,才始开心智,进而化生人型,人本五灵一体,妖兽更具灵韵,外貌上,自然也更加出众。”
“搞了半天长得和人一样啊。真没意思。”月儿听得认真,却不想这般结果,便觉索然无味,这说着,便看的对面墨兰脸色颇淡,好似心不在焉。又道,“墨兰姐,你怎么了?”
“咱们不聊这个了。不聊这个了。”杨痕。
“诶,男人嘛,有什么大不了的。”黑衣人如此说道,手便探向腰间葫芦,提了又看向天行,“好些日子没去‘婷娟院’了,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了。”这说罢,喝了口酒,便将面前茶碗推到一边,将酒葫芦往桌上一摆。
“前辈说笑了。”天行脸色微是一木。
“说说,说说。”黑衣人。
“就那样。”
“哎,算了,不问了。”黑衣人咂咂嘴,只觉无趣。
这杨痕在一旁听得,目光便悄悄看向一旁墨兰,若说这日头毒辣,也比不过姑娘脸上的寒意,心头慎慎。这又低了头,微是一叹。
“你小子叹什么气啊。等你回北都叫你大哥带你去逛逛,再说了,方外又不是没有好去处。”黑衣人看得,心中明了,口中却是调笑。
“你们到底聊啥的呢?尽说些我听不懂的。那些什么楼什么院的很好玩吗?哥!你老去玩为啥也不带上我啊。”这月儿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早就按捺不住了。
“月儿,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啦。”这听着,天行神色不知如何而来的一冷,倒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哥,你好没意思啊。”月儿说着,又喝了口水,“说了半天妖兽和灵兽有什么区别啊?”
“妖兽就是灵兽,只不过叫法不同而已。”天行冷冷应着。
“妖兽就是灵兽,又长的和人一个样子。那还不如干cuì就叫人算了,还以为多有趣呢。”
“诶,这就不对了。灵兽虽说五灵颇旺却不完整,人是五灵一体,还是有些区别的。再者,也不是所有的灵兽都长得和人一样也有些不一样的。”黑衣人接过话来。
“哦,长啥样啊?”月儿听到此处,才觉得该是有趣了。
“这个,回头你见到了,自然就知道了。时候差不多了,该赶路了。”黑衣人说罢,也不等几人动作,便叫了人结账。
“诶,你说完啊!”好不容易以为有点有意思的了,这黑鬼真讨厌…
几人说了许久,再看这日头,好似没那般热了,便也起身赶路。
这说是不远,却也有些路程,到了三岔口已是不早,一行人寻了客栈便准备休息。
这三岔口本是一镇,因位置而得名。方外非国,那各镇各门皆由帮派管辖。三岔口也不例外,此处交通繁忙,也倒是繁华喧嚣。
这客栈小楼一幢,晚上左右无事,明日便到那“天燎”了,此刻却有些睡不着,屋中点了烛火。大哥好似有什么心事一般,也不爱答话。杨痕又翻起书来,虽说这书看的晦涩难懂。但这一路无事的时光,却也能打发一些,多看几眼,虽说也能记住一些,但到底是云里雾里的,也闹不明白个究jìng。这才看了一刻,却不知哪来的阴风,吹开了窗户。夜间蚊虫多,哪能不管啊?正是想着,杨痕极是不愿的起身,去将窗户关上。这才起身未动,屋中烛火瞬灭,只听得细细的声响,分明是什么东西扎在墙上。杨痕还未回过神来,只听天行自床上猛地一跃而起,宝剑出鞘,口中大喝:“前辈!有刺客!”
这一喝,才算止了杨痕脚步。那旁屋的黑衣人听得叫喊,飞身便来。却是未见人影,月儿和墨兰听得声响,也赶了过来,一样没见得来人。
“方才怎么回事?”黑衣人四下查探,只看得幕墙之上细细的扎入两只银针,屋中瞬暗,若不是自己目明,恐怕也难察觉。
“刚才我正要去关窗户,结果。”杨痕边是重点烛火,口中边是解释。
待得屋中亮了几分,黑衣人再细细看向银针。这针过烛入墙准头却是不错,不过使针之人劲道马马虎虎,但自己纵身而来不过片刻功夫,如何见不得来者身影?此人轻身功夫该是了得异常,便是连自己也未必能胜他。这想着,黑衣人心中一紧,天xià间,这等功夫,能有几人?
几人此刻皆看着那思索中的黑衣人,却不觉门外猛地一道黑影闪过。黑衣人心中虽想,耳中灵动,纵身便去,口中边喝:“留在屋中!”
“哎,又跑了。二哥,你没受伤吧。”月儿见得黑衣人去,只觉索然无味,此刻见得杨痕若有所思,便随口问上一句。
“没事了,咱们就在这等等吧。”
“等等等,又是等。”月儿说着一脸不高兴,随身便坐在一旁床上,脚下游荡,低着个头。
“好啦。”杨痕起身便要相陪,却见墨兰猛地宝剑出鞘,口中娇喝:“来者何人!”
这一叫唤,屋中几人猛地一紧,此刻皆停了动作。只觉得这夜晚静的出奇,便是一丝一毫的蚕虫声响都没有,反倒叫人心中忐忑。
“呵呵呵呵,想不到却是这个小姑娘敏锐。”只得片刻,那“桀桀”之笑自半空而来,屋中四壁,一时间泛起绿光,氤氲而笼。笑声尖锐却又半分沙哑,虽是分明听得是年轻女子的声音,却叫人自心底发毛。
月儿听得这笑声,心里害怕的紧,哪里还敢坐在床上,连忙便起了身躲在墨兰身后。天行杨痕凑过身来,便将月儿护在正中。
“何人在此装神弄鬼!”天行宝剑横起,口中喝到。
“呦!多俊俏的儿郎,可惜了,可惜了。”那声响再起。
“何方妖孽,速速报上名来!”天行再喝,手中宝剑变化,那精神全在窗外。虽是听得这般声响,如何见不得来者?再者,这周围也静的,太让人不安了。
“哎。多情儿郎无情剑,娇容烛火煞红颜。无声寂夜宵宵君,奈何?皆是,无情儿郎无情君。”那阴阴细细之声方息,一道绿光猛的射来,天行大骇,正要招架,却看墨兰脚下更快,宝剑银光一闪。那绿光犹如实质,触剑而闪,只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好一个郎才女貌,情意绵绵。”那绿光又来,墨兰催剑又上,却见绿光好似幽魂,竟绕开墨兰直向身后天行。又是“铛!”的一响,天行手中佩剑竟生生折做两节。
“可惜了,这般俊俏的儿郎,此刻却要做了亡魂了。”那声音又是低低传来,绿光还在屋顶来回翻转。几人哪里见过这等妖法?此刻全无计量,月儿更是吓得说不出话来,半蹲着身体躲在桌下。
“小姑娘,莫要害怕,我只是来取你们几条命而已,不疼的,呵呵呵呵。”
这哪里能不怕啊?月儿捂住耳朵,却怎么也挡不住那细细的声音。
“嘣!”杨痕拎起一张椅子直直砸向大门,却不想那大门犹如铁铸,丝毫未动:“有种冲我来,别一天就知道吓唬人。”
天行墨兰回过神来,只看这杨痕脸上冷色带怒,双拳紧握起来。
“呦,英雄少年肝胆气,一身傲骨护红颜。有意思,可惜,太弱了。”
再看半空,那绿光猛地散开,化作千万细丝直向杨痕。杨痕哪里抵挡得住,当下心中全无方寸,一时失神。只觉身子一斜,竟是被人生生推开。
墨兰知道杨痕武艺平凡,此刻连忙将他推去一旁,手中宝剑翻转起来,竟是密不透风,将那一阵绿光全数挡开。脚下猛地一点,直向大门而去,宝剑怒下,劈在门上,虽说是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却为何全然撼动不了门口的法阵。
“呵呵呵,方才英雄救美,现在美人却要救英雄了。哎,好乱。不如让我送你们这群多情的儿女一同上路吧。”这说完,空中那绿光转而变白,化作千千万万的小团,好似幽魂恍恍惚惚。
“当心。”墨兰见得,知来者功力非凡,当下脚步后移,将几人挡在身后,目光直直盯着停在半空中的‘雾气’。”
“宵暗鹫鹰开我门,百鬼夜行走人魂。”那雾气在空中游走起来,将几人围在正中,好似无数眼睛直勾勾的看过来。
几人盯着这白光,只觉心中慎得紧,全无计量可言。此刻天行佩剑已断,唯有墨兰一柄长剑立在那处,全神而备。
“死生往事何生死,不若黄泉叙死时。”雾气突变,化作千万细丝纷纷而来。墨兰连忙催剑迎上,却不觉这些细丝竟忽快忽慢,忽直忽弯,自己手中宝剑已是极快。奈何也斩不开这万千的细丝。再看身后几人,那细丝穿过衣衫,留下细细的划痕,杨痕此刻拿着张椅子来回招架,天行宝剑已折,也是难以支撑。银牙一咬,纵身来助,奈何身后随着的细丝也好似有脚,纷纷追了上来。这才是战了片刻,便香汗淋淋,哪里支持得住。
“呦!这便不行了,好生无趣呀。罢了罢了,就让我‘鬼姬’送你们一程吧。”
话音一落,那细丝猛地聚到一起,又化作一团雾气。再看这几人,杨痕天行早已衣衫褴褛。月儿躲在桌下,倒也还好些,哪里还能再战?
正是泄气时分,屋中雾气突然变作尖利的虎齿,正要刺向众人,却突然消散了。房屋周围的绿光也瞬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一道鲜血洒在窗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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