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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梳女1
女将的任务完成了,顾青跟系统说,“虽然不用上战场那么辛苦吧,可是皇宫是最尔虞我诈的地方,在那里呆着虽然多数时候比较消停,但是,却总觉得不安啊。下个任务别再围着贵人转了好吗?”
【宿主,是你要轻松啊,当侍卫很轻松啊,大部分时间头脑都在放空,大部分时间都闲着呢。而且,本系统还给了你过人的观察力,事实证明,这项开挂技能也很有用啊。】
“下个世界,咱们别再到宫廷贵族间打转了好吗?过过平民的生活吧。”
【可以啊。那……自梳女如何?】
“自梳?”
……
这个世界依然是古代世界,但是这里出现了一种特殊的女性,自梳女。
通常,在古代,女子只有嫁人的时候,才会把头发盘起,此后,就做妇人装扮。
之所以会出现自梳这种情况,首先是因为,这里的纺织、蚕丝、刺绣业变得发达起来,灵巧的女子可以到绣庄做刺绣活儿赚钱,也可以在家纺纱织布养活自己。有些手艺高超的女人,一个人赚钱,日子也过得还很宽裕,比多数艰难讨生活的男子还过得体面、从容。
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是,有的女子看到出嫁的女人生活辛苦,又被婆家欺负,就惧怕成亲嫁人,她们就努力在父母安排嫁人前,寻找养活自己的法子。
有些手艺好、又不愿意嫁人的女子,到了出嫁的年龄,就选择自梳,也就是自己盘起长发,做了妇人装扮。
自梳女有的在娘家住一辈子,她们一般都会把赚的钱给家人一些,也不给娘家父母、兄弟添负担,娘家人也就听之任之了。
还有的选择一人独居,清净度日,这种一般是娘家没了人,或者和娘家有矛盾的。
沈静贞,就是这些自梳女中的一个。
她自幼没了父母,由叔叔婶娘养大。叔婶倒不是什么刻薄的人,但是架不住有些无聊的人,总是跟叔婶说,这孩子克死父母,你们也敢养她,不怕克亲吗?
说多了,叔婶就开始忌讳了,平日里,堂兄、堂姐要跟她玩,和她说话,叔婶就会立刻把孩子叫走。在一次帮忙生火差点烧了厨房后,叔婶连做饭都不用她帮忙了。
沈静贞很苦恼,她跟邻居家的小姑娘阿芳提起,叔婶不用自己帮忙做家事,只让她自己玩就好。阿芳完全不理解,还羡慕地说,“阿贞,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我爹娘使唤我做这做那,玩一会儿,就被骂偷懒,你多舒服啊。你叔婶对你够好了。你可以一天都玩的。”
实在是没有共同语言,阿贞更苦恼了,因为没有小伙伴理解她的苦恼。阿贞一直记得父母说的,人要勤快,不能四体不勤。现在没的事情做,阿贞觉得不是福气,是被嫌弃了。
克亲的说法,她听过,总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她也只能假装不知道。
无聊的阿贞在街上走,看见绣庄就进去瞧,她自小就喜欢绣工好的绣品,能盯着看好久。现在家里无事做,她就老到绣庄来,看绣娘们刺绣,她是小孩子,绣娘们也没撵她,其中一个还逗她,“小姑娘,想学啊,拜我为师好了。”
本来是说笑,谁知道阿贞竟然很高兴地点头,当时就叫了一声“师傅!”
后来那位绣娘试着让阿贞绣点东西,居然有模有样的,绣娘看阿贞十分专注,觉得她能坐得住,也爱刺绣,是个不错的苗子。
于是,当天,这位刘师傅就跟着阿贞回了家,跟她的叔婶说起学徒的事情。按着平新城的规矩,绣庄学徒跟师傅签契约,一般都要签六年。前三年学艺,吃住穿衣都由师傅供给,后三年做工报答师傅。在这六年里,家人不管,这人就交给师傅了,一切听师傅的。六年满了,学徒出师,可自由决定去留,也可以留在绣庄跟着师傅当绣娘,也可以自寻出路。
叔婶问,“家里不缺你一碗饭,你可想好了?”
“我喜欢刺绣。我愿意跟刘师傅学。”
叔婶也由她去了,阿贞想,这样自己不给亲戚添麻烦,也可以学点手艺养活自己,还免得再克了叔婶家人。
不过她自己这样想,却不许别人说,要是有人挑事儿,问她,“你叔婶是不是因为怕被你克了,才把你撵出家门,让你学艺。”她就会说,“叔婶对我很好。是我自己喜欢绣艺。”
六年很快就过去了,阿贞心无旁骛,一心学艺,她在刺绣上,确实有些天分,在年轻绣娘中,她进步非常明显。刘师傅是个好师傅,她年纪大了,却孤身一人,没有家室,丈夫死后,就没有再嫁。她和阿贞慢慢相处中,情分如同母子。
阿贞跟师傅说,“我给您养老。”
刘师傅笑了,“你现在真心为我,师傅相信。可是,女人总要嫁人的,你嫁了人,在婆家谨小慎微做人,怎么给我养老?你公婆丈夫允许吗?”
“我不嫁人。”
“女人总要嫁人的,别说孩子话。”
“我要做自梳女,不嫁人。我不想像我堂姐那样,嫁了人,做牛做马,还被婆婆苛待,被相公打骂。姐姐如今腿都被打坏了,不良于行……”
这事情刘师傅也知道,“上次见到你婶娘,她说你想做自梳女,我还道你是一时的气话,难道是真的?”
阿贞在师傅的小佛龛前磕了头,发誓说,“小女子实在不愿嫁到婆家被苛待。信女在此发誓,此生不嫁人,16岁后,就做自梳女。师傅待我恩重如山,我给师傅养老。”
刘师傅见她志向已定,也不再劝了,“也罢,不嫁人就不嫁人吧,我这辈子无儿无女,就指望徒弟了。”刘师傅在那之后,倾囊相授,把徒弟当亲女儿相待。
阿贞出师后,也陪着师傅,依然还在那个绣庄里,她一个人赚的钱,足够养活好几个人的。阿贞把刘师傅当母亲一样陪伴、照顾,其他的绣娘都羡慕刘师傅,说她有后福。
本来日子就这样过,也好。但是,两年后,刘师傅生了重病去世,阿贞请遍了全城的大夫,也没有从阎王爷手里抢回人命。
阿贞正伤心,媒人却来给她道喜,说是有人提亲。阿贞叔婶不接待媒人,媒婆就直接找上了阿贞本人。
“我不成亲,我要自梳,您请回吧。”
媒人说破了嘴皮子,阿贞都只是这一句。
后来媒人又去找阿贞的叔婶,话里话外指责他俩对不起大哥,不让侄女出嫁。叔婶无法,只好把阿贞叫回来,又劝她嫁人。
“那位李老板看中你,他家家境还不错,而且听说李老板对老婆不错的,只是他老婆没福气,丢下个10岁的孩子就走了。你也别因为你堂姐过得不好,就以为天下女人都苦了。要不你试试嫁人看看?日子未必过不得。”
婶娘苦口婆心地劝,阿贞只是取出点心,让婶娘吃。
“你别每次回来都买这些,这家铺子的点心贵着呢!你也存点钱给你自己留着做嫁妆。”二叔也是一样的意思。
不过阿贞根本听不进去,她又拿出新鲜的花样子给嫂子,还给侄子买了小布老虎。
堂兄阿才也劝说,“我知道阿梅遇人不淑,让你怕了嫁人。可你看看哥哥我,我待你嫂子如何?天下的男子也不都是混蛋的。”
嫂子却说,“阿贞有这样的本事,她喜欢一个人过清净日子,也没什么。”
堂兄就不高兴,“让你劝她嫁人,你在说什么?”
嫂子自悔失言,赶忙把儿子拉过来说,“你看你这么疼春哥,也是个喜欢孩子的,你自己嫁人,也能生个这样的孩子。”
阿贞依然沉默不语,只是拿点心给阿春吃。
吃饭时候,堂姐阿梅也回来了,为了见堂妹特意回来的,还带着女儿。
阿梅又瘦了,女儿也一副不大精神的样子,见人就缩着。
见到阿梅母子,一家人都觉得,更加劝不动阿贞了。
阿梅嫁到包家,真是一天好日子都没过上。三朝回门,阿梅一人回来了,不见女婿。阿贞的叔婶很生气,阿梅还替丈夫说话,“有人请他吃饭,他喝多了,不舒服。”
过了几个月,婶娘去看阿梅,发现她手臂上有伤痕,才问出来,原来包家小子包存有一言不合,就动手打老婆。他还说,是朋友说的,屋里人不服,就打到服。婶娘这才知道,原来女儿嫁给这么个混账东西。
平新城是个大城,成亲前,两家不认识。阿贞的叔婶一家又都是老实人,听了媒人舌灿莲花,把包家夸成天下少有的和善人家。后来包家小子跟着媒人来过一次,叔婶看这小子长得周正,嘴又巧,会说话,就愿意了。
阿梅是一见钟情,包存有长得还不错,阿梅就中意了,而且他不似一般小伙子腼腆,第一次见面就缠着阿梅说话,甜言蜜语跟不要钱似的。阿梅只见了一次,就同意嫁了。
可是婚后,那包存有就原形毕露,性情暴躁,一不顺心,就打老婆出气。他父母教他,男人压不住老婆,就会窝囊一辈子,朋友也跟他说,男人大丈夫就得在女人面前说一不二,不然女人就会蹬鼻子上脸。
阿梅的日子苦不堪言,但是她好面子,不愿意跟别人说,连父母也瞒着,不想让父母跟着伤心。可是身上的伤疤瞒不住,婶娘气急,跟女婿讲道理,包存有说喝醉不小心的,日后不会让阿梅委屈。
看女婿赔罪,婶娘消了气。但是,没过多久,就有人来报信,说阿梅被丈夫打断了腿。叔婶一家去兴师问罪,婆家人说着道歉的话,还说以后不会了。阿才想揍一顿妹夫出气,但是那小子早跑了。
叔婶把阿梅接回来,养了两个月,阿梅腿好些了,能下地走路了。期间公婆也试图来接人,沈家没给他们好脸色。就在叔婶犹豫要不要解除婚事的时候,阿梅被诊出有孕了,这下婆家非要接人了,还放话说,“她肚子里的是我包家的子嗣,万一有个闪失,你们沈家担不起。”
阿梅也舍不得肚子里的孩子没父亲,只好跟公婆回去了。那段时间,因为有孕,婆家人没有苛待,包存有也不敢打妻子了。本来以为日子能过了,但是阿梅生了个女儿,生活又回到了从前。被婆婆苛责谩骂,生了个赔钱货,又被醉酒的丈夫打,阿梅都不敢跑,因为还要护着孩子。
叔婶和阿才不是没有去接过阿梅,但是阿梅自己舍不得孩子,没两天又回去了。她的腿也没好利索,走路始终不得劲。
阿贞同情大姐,但是她解决不了。只能每次回叔婶家,给大姐留点东西,但是除了花样子,其他的大姐都留在娘家了。
这一次,阿贞又送了阿梅一个精巧的银镯子,“大姐,你戴上,好看不?这是银楼最新的样式了。”
“好看。”阿梅爱惜得摸了摸,然后还给堂妹,“你留着吧,我用不上。”
“为什么?”
“我要是戴回婆家去,有被那死鬼男人抢去换酒喝了。他前些天跟人做生意赔了,把我的簪子都抢去换酒喝了,公婆都管不了。再这样下去,一家子生计都要愁了。”
一家人都发起愁来,要没有孩子,还能自请下堂,现在只能这样凑合过日子。
阿贞就跟叔婶说,“看吧,女人嫁人后就是这样任婆家欺负。有了孩子,更要为了孩子忍气吞声,什么时候是个头?我不嫁,是对的。我这自梳女当定了。你们别劝了。”
阿梅忙道,“我不走运,遇人不淑。可不是所有人家都这样。”
“阿芳也是苦得很,她倒是生了个儿子,可也没见婆婆多善待她,照样背着儿子洗衣、做饭,腰都压弯了。”
最后所有人都放弃劝说了,阿贞在“姑婆屋”,在叔婶、堂兄还有绣庄众人的见证下,由老年的自梳女为她盘发,做了自梳女。
阿贞本来在绣庄附近租了个小院子,但是有天晚上一个无赖企图翻墙进来,被邻家的狗突然汪汪叫吓跑了。阿贞觉得一个单身女子还是不安全的。
有人就劝她和其他自梳女一起住,阿贞便和一个织布娘阿霞住在一起。阿霞被一个男子辜负,一时气愤,便做了自梳女。
阿霞虽然性子有点急躁,但是人还不坏,两人合租一个小院子,一起互相照顾,互相依靠,如同亲人一样。
有那无赖嘴上无德,虽然不敢闯门,但是污言秽语撩拨也很难听。阿贞性子安静,遇上这种人只有忍气吞声。但是阿霞性子烈,敢拿着菜刀去砍人,虽然是做样子,但也吓走了无赖。阿贞感激阿霞,家事就自己多做些。
两个人一个绣艺好,一个织布好,收入都不错。三年后,两个伙伴终于合买了一个小院子。当天,俩人还请了其他认识的自梳女过来做客,大家都说她俩搭伙日子过得不错。
她俩也觉得很体面,愈发珍惜当下的日子。可是阿霞家人总是上门,她家里三个哥哥,日子过得紧张,当初她自梳,家人也同意,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家里拿不起嫁妆。
当地流行厚嫁,嫁妆常常要多过聘礼,可是阿霞家里三个哥哥娶亲,就掏空了家底。恰好阿霞又遇到负心汉悔婚,阿霞就自梳了,家里人觉得这样省下了嫁妆钱,挺好。
阿霞搬出来和阿贞同住,娘家人看阿霞不用娘家出钱养活,自己养自己,也就不再管她。可是,等到阿贞和阿霞买下小院子后,她爹娘发现,这个女儿挺能赚钱啊,那不如贴补些家用呗。阿霞被娘家三番五次上门要钱哭穷弄得有些烦,她嘴上抱怨,但是三四次里,也帮一次。
阿贞也常带些东西回去看叔婶,也偷偷把堂姐母女两个叫出来,请她们吃顿好的。
这事被堂姐夫包存有知道了,就厚着脸皮上门借钱,阿贞自然没好气,把他撵出去,包存有恼羞成怒,就四处败坏阿贞的名声。一会儿说阿贞和阿霞两个是怪人,是女女之好。一会儿说,阿贞名为自梳,其实不甘寂寞。她家根本不是什么“净女之家”,而是放荡的“暗门子”,白天装正经,一到了晚上就男盗女娼。
自梳女的存在,其实是对社会的反抗。她们不嫁人,不生儿育女,不用侍奉公婆,也无需讨好丈夫。男人对自梳女多半是当怪物看的。尤其一些有本事的自梳女,赚钱比一般男人还多,这在好多男人看来,更是扎眼了。
所以,阿贞的谣言一经传出,立刻就有人信了,还有人传得有鼻子有眼,“赚钱哪里那么容易,男人养家糊口尚且不易,两个女人,才三年,就买房子了。没有猫腻,谁信!”“听说她们家晚上有动静呢。”
这下住在一起的阿霞也受了连累,被人出门指指点点。阿霞可是个烈性子,顿时火了,一个个问,谣言怎么传出来的,后来有人告诉她,阿贞的堂姐夫包存有,喝醉了酒,在酒馆胡说,而且不止一次。
阿霞手头宽裕,暗中拜托了一个“老大”,帮忙教训多嘴的包存有。
包存有喝多了,被套了麻袋,一顿暴打。当时就打昏了,胳膊都折了一条。等被人发现,送回家,他爹娘大惊,老娘更是嚎啕,咒骂害儿子的人。顺便又把媳妇阿梅骂了一顿,怪她拢不住男人的心,才让儿子整日喝酒不着家。还嫌弃阿梅只生了个赔钱货,便再没开怀,到现在都没生下儿子。
后来包存有养病在家里待着,看老婆也是各种不顺眼,有上门探望的朋友就问他为何遭难,他没好气说不知道。朋友提醒他最近得罪了谁,包存有就想到了老婆的堂妹。虽然恨得牙痒痒,可是他也知道自梳女能赚钱,不好惹。再要招惹人家,人家又会买打手揍他了。
包存有跟老婆说,“你堂妹能耐啊!我连你都不敢惹了。”阿梅并不信这是阿贞干的,但是还是去找了阿贞一趟。
因为包存有嘴贱,阿霞连带着对阿梅都看不上。阿梅忍着阿霞的白眼,去找阿贞,关起门来说话。
“他被打了,多少收敛了些,这几日都在家里,虽然不赚钱,可是起码不去喝酒,不跟狐朋狗友鬼混了。而且,他这天都不怎么敢打我和孩子了。日子虽然仍然苦,可起码不用受皮肉之苦了。”
“姐,不是我干的。虽然我觉得挺解气。”
“你放心,就算是你干的,姐也不生气。他该得些教训了。早知道嫁给这种东西,还不如跟你一样自梳。”
“阿姐,你这样什么是个头啊,离开那个家吧,我养你。”
“要是没有孩子,我就跟着你了,我也有力气,能干活的。强过被猪狗不如地对待。”
说到这里,阿贞也沉默了,是啊,孩子是姐姐的命根子。
临走之前,阿梅提醒她,“那个人不是个善茬,我怕他报复你,多加小心。”
阿贞听了心情沉重,包存有多无耻,她是知道的,于是,提醒了阿霞。但是阿霞根本不介意,“怕什么?是我干的,可我不承认,他能把我怎么样?那王八蛋败坏我们名声,自梳女不正经是要被沉潭的!我们要是不收拾他,一天都活不下去了。”
阿贞知道阿霞有道理,但是心里总有些不安,她后来连门都不怎么出了,每日在家刺绣,绣品做好了,就去绣庄送一趟,结了银钱带回家。阿霞不放心,就陪着她。
两个女子终日在家劳作,一个做出的绣品人人夸赞,一个纺的布匹做工精细,大家看她们贞静勤快,而且也确实没见到她们和什么男人往来,慢慢地谣言也就散了。
但是,没多久,阿霞的“负心汉”来了,那人当年悔婚,娶了旁人,现在又跑来招惹阿霞。阿霞自然把他撵出去,“我是自梳女,可不敢让男人靠近,免得人家议论。”
那负心汉叫黄根生,长得就是小白脸样子,他嬉皮笑脸说,“规矩我懂,自梳女的院子也不是男人不能进,要你这样说,掏大粪的也不能进了?修房顶的也不能进了?只要不过夜,自梳女的院子,男人也能进的。”
阿贞出来说,“阿霞不好意思撵你,我撵你,这不是阿霞一个人的院子,是我俩合买的。你出去。”
黄根生转转眼珠子,看了看院子,笑嘻嘻说,“这阿妹真不好说话。”然后就走了。
但是阿贞知道,阿霞后来和那男人还有往来。阿霞变得爱出门了,有时候,阿霞回来戴着新样式的首饰,虽然不是贵重东西,但是她很喜欢。而且阿霞经常突然就微笑起来了。
阿贞虽然没有跟男人好过,但是也明白,阿霞这是又被那男人勾上了。她担心得问,“阿霞,你已经自梳,那男人也娶妻了。”
“那有什么?他说了,当初本来和我约定成婚,后来他爹娘另外给他安排婚事,不是他的错。而且那女人进门这么久都没有怀孕,大夫说她宫寒,难有孕的,黄家如今也不待见她。”
“阿霞,往日你比我精明,怎么今天却糊涂了。你自梳了!你这是要反悔吗?自梳女是不能再嫁人的,大家容不下的!”
“自梳女也有后来反悔嫁人的,还过得不错呢。”
阿贞急切得说,“那个女子我知道,她就是在本地为大家所不容,才到外地去了,夫妻俩都背井离乡,走了。过得好不好,谁知道?”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也没说要跟他怎么样,我就是看见那负心汉又反悔了,又来讨好我,我就舒心!”阿霞没当回事。
“你可别玩火啊。”
“知道。”
可没过一个月,不听劝的阿霞却跪在了阿贞面前,“好妹妹,算姐姐求你了。根生他打伤了人,如果不赶紧交钱了账,人家要抓他坐牢了!”
“怎么不去找他家人?”
“说起来,也有些是因为我。他不喜欢老婆,又跟我往来。他老婆跑回娘家去了,还带走了他所有的积蓄,他爹娘气病了,家里也没什么钱。我实在是没办法,才来找你,把咱俩的房契先交过去赎人,再加上我攒的钱,差不多就够了。妹妹,你帮帮我,姐姐日后赚钱还你。”
阿贞也犹豫,这小院子是她养老之地啊。可是阿霞磕起头来,额头都见红了,阿贞没办法,只好把保管的房契交出去了。
俩人失去了安身之所,暂时住进了其他几个自梳女买的养老院子,当地人叫“姑婆屋”的地方。阿霞身无分文,连借住的食宿费都是阿贞帮她出的。但是阿霞还是满怀希望,觉得她的心上人会接她出去的,还让阿贞给她保密,就说是阿霞娘家人急用钱,不得已卖了院子。
阿贞只好帮她圆谎,如果其他自梳女知道阿霞和男人往来,自梳的意志已经不坚定,只怕连“姑婆屋”都不让她住,会撵出去的。
但是阿霞没有等到心上人来接她,就开始不舒服了。连着几天,早上起来想吐,口味也变得爱吃酸的了,有一个老年自梳女拉长脸问,“阿霞,你这不是怀孕了吧?”
阿霞惊得瞪大了眼睛,但是立刻矢口否认,“我是自梳女,怎么会……怀……不可能的。就是这两天身体不舒服。”
可是,阿霞却偷偷溜出去,阿贞一路悄悄跟着她,街上人多,阿霞也没发现阿贞跟来。她找到个小医馆,用帕子遮住脸,让人家诊脉,大夫恭喜她,“两个月的身孕了。”
阿贞气得跑回去姑婆屋里自己暂住的屋子,阿霞回来后,阿贞就关住门质问她,“为什么反悔,不是自梳了吗?”
“妹妹,我和你不一样,你是从小就要自梳的。我是因为他辜负了我,一时气不过才自梳的。现在他和他家人都愿意让我进门,尤其是上次他犯了事,是我救了他,他老婆呢?跑回娘家!不过,他老婆有好几个娘家兄弟不好惹,所以他家现在正在想办法,怎么让他老婆把带走的钱还回来,再找机会休妻。他让我再等等。”
“什么再等等!”外面有人开始使劲拍门,好像是其他自梳女。
“坏了,别是让她们听见了吧?千万别说漏嘴,姐姐就没命了。”阿霞急得跳脚,阿贞却没法再替她骗人了。
开了门,外面几个自梳女都不高兴,她们其实已经猜到了,虽然没太听清。阿贞抱歉地说,“我们立刻就走。还请各位姐姐可怜她糊涂,别声张吧。”
反悔嫁人的自梳女,姐妹们不会再跟她往来,有人对阿贞说,“阿贞,她已经变节了,不要再跟这种人往来了!你留下,不许你跟她走!”
阿霞最终一个人离开了,阿贞不放心,还去找过,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再知道阿霞的消息是三天后了,有人跑来说,阿霞做了伤风败俗的事情,要被押到河边沉潭了。阿贞要跑去救,其他自梳女都拦着,“她的事情败露了,我们以后也不承认她是自梳女,太丢脸了。”
阿贞到底还是趁她们不注意,跑出去了。阿霞曾经保护过她,她没法见死不救。
等她气喘吁吁地跑到城外的河边,阿霞已经要被关进猪笼了,她大喊着黄根生的名字,但是那个男人始终都没出现。阿霞家族的长辈不屑地说,“别找了,根生不会来的。他说了,是你纠缠他,他可跟你没关系,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他的。到这时候,还找男人呢!你还好意思当自梳女。今天不处置你,我们一族的女子都没脸见人了!”
阿贞喊着阿霞,“你说实话啊,不是你一个人的错,黄根生呢?你救了他,你拿自己的房契换了他性命!是他说要娶你的,不是你纠缠他。”
阿霞看见阿贞,眼睛里燃起点希望,“对,阿贞,阿贞能证明,是黄根生老来找我的,不是我纠缠他,上个月他出了事,还是我拿钱去救他,他父母还感谢我。我们不是偷情,他父母说过要让我进门的!”
一个略微发胖的年轻妇人说话了,“什么房子、孩子都跟我黄家没有任何关系,不知哪里怀上的野种,还想让我家认,真是不知廉耻。我是根生的妻子,这种女人就是进门做妾都污了我家的门风!这位族长,她可是你们族里出来的自梳女,如何处置,可事关你们一族的名声呢!”她身边站着好几个健壮男子,应声道,“我妹妹说得对。这女人就该处置。”
族长脸色也很难看,对着阿霞厌恶地说,“你是自梳女,一旦自梳就不能反悔。而且,这话你说了几遍了,人家黄家根本不承认。他家说你的房契他们没看见,孩子也跟他们没关系。阿贞和你同住,自然替你说话。我看她也未必干净!”
阿贞还想说什么,被赶来的叔婶和堂兄拖走了,“快走吧,再不走连你也要被处置了。”阿贞被拖走好远还回头看,装着阿霞的猪笼已经被扔进了河里。“扑通”一声,一条年轻的生命没了。
叔婶把阿贞拽着回家,看她失魂落魄,就说她,“阿霞变节,别的自梳女都不会再跟她往来,你别糊涂!你跟她同住,她被沉潭,你的名声也不好。别人躲还来不及,你还冲过去!若不是姑婆屋的女子来告诉我,让我们去拦住你,今天你也会被人怀疑清白的!起码是知情不报!那个阿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自梳女怀孕,死到临头还叫男人的名字,人家有妻子她还想靠肚子嫁进去,能是什么贞静女子?!你别可怜她,她沉潭不冤枉!”
阿贞后来知道了事情的经过,黄根生的老婆跑回娘家后,没多久,带着娘家哥哥们又回来了,找到黄氏族长求做主。
恰好这时候,阿霞在黄家说了怀孕的事情,黄家想要这个孩子,但是不知怎么处理好这件事情。阿霞不管不顾,指望把事情闹大,能借着肚子里的孩子逼黄根生休妻娶她。
事情传开,黄根生的老婆怂恿着收了她好处的黄氏族长来找阿霞娘家族长。听说自梳女怀孕,两个族长都觉得不能容忍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情,就跑去黄家问询。黄根生看见几个凶恶的大舅子还有两个族长,立刻成了软蛋,矢口否认孩子是他的,而且为了避免麻烦,还偷跑了。
之后的日子里,阿贞借住在姑婆屋,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很消沉。后来心情平复了,也没有多少笑容了。阿贞每天刺绣,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刺绣上,渐渐成了当地最有名的绣娘之一。
十年时间,她再次攒够了买屋的钱,给自己买了个小院子,这一次她没有跟别人合买。倒是有年轻的自梳女来投奔,她也收留了两个小姑娘,大家互相照顾。
但是,人到中年的阿贞不得不开始考虑另外一个问题,死后安葬。
虽然姐妹们会帮忙,但是埋在哪里却需要本人考虑。
自梳女不能埋回娘家的坟地,也没有夫家可以收留。以前有自梳女死后,姐妹们帮着安葬在城外的野地里,但是那就成了孤坟野鬼了。而且,坟墓若无人祭扫和休憩,没几年,就被人平了,甚至有的尸骨也被扔出去。
其他的自梳女们知道了,兔死狐悲,倍感凄凉。
有些人就会去做“守墓清”,也就是找个死去的男人,做名义上的妻子,但是这要付出代价,要跟婆家“买门口”。
阿贞托人找了个人家,去做“守墓清”。那家人姓于,婆婆是个很精明的女人。阿贞还是打听到于家名声还不错,才同意了中人的撮合。
他家的要价还算公道,不至于太高。阿贞付了钱后,婆家按着规矩,专门弄了个“拍门”仪式,于家人关上门,阿贞站在门口。
婆婆在屋里问了好些为难的话,虽然“买门口”也确实有这样的规矩,但是阿贞还是觉得问题太多了些。什么“你真能守?不嫌我家贫穷?”“日后不会琵琶别抱,又到别家买门口?”“你当真不后悔?”“在我家买了门口,可就是我家的媳妇,我儿子虽然不在了,可你也得孝顺公婆。你能做到吗?”
其他的阿贞都在门外应了,但是说到“孝顺公婆”,阿贞觉得奇怪,自梳女哪里来孝顺公婆一说啊。这是什么意思?
阿贞不说话了。
里面婆婆又问了一遍,阿贞再好脾气也不能含糊过去了,她在外面说,“我是自梳女,是来‘买门口’的,不是嫁人,不会在婆家住。”
婆婆在里面说,“哪个用你到我家住?只是我家若有急难之时,请你过来帮个小忙,这人之常情,可以吧?我们也不会硬让你做什么?你随意便可。”
周围一堆看热闹的人,有人等不及了,就说,“你门口已经买了,‘拍门’不过是走过场,怕什么?他们要为难你,你不答应又能怎样?你出了钱了,他家要不让你埋进祖坟,我们看的人都不依的。”
阿贞到底还是应了于家有急事偶尔来帮个忙,她钱已经给了,于家也已经迅速花了,给小儿子娶媳妇做了彩礼了。阿贞想,就这样吧,以后有事,再说吧。
开始,于家倒没有再来烦她,按规矩,“买门口”交一次钱就行了。阿贞有了死后的葬身之地,也踏实多了。
可是过了几年,于家小儿子出外做工摔伤了,从此不能干体力活,再加上看病抓药花了不少钱,家里还有好几口人要养,于家一下从普通人家变成三餐不继的破落户了。
这时候,于家就又把阿贞想起来了。起初是名义上的弟媳妇抱着孩子来哭诉,阿贞可怜她,也可怜孩子,就略微救济了些。
后来就每月都上门来一次,每次都抱着孩子,让叫“大伯母”。孩子过得不好,面黄肌瘦的,阿贞善良心软,就给孩子买点好吃的,弟媳妇也不停地说好话,“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也就到您这里孩子能吃口好的。”
一起住的自梳女都看不下去了,“阿贞姐,你这哪里是‘买门口’,快变成正经媳妇了。”
如果只是每月救济点生活费,阿贞还能承担。但是后来,名义上的婆家人来得越来越频繁,甚至孩子读书、公公抓药、翻修房子都来找阿贞了。
名义婆婆虽然带着笑脸,但是说的话,却不容拒绝,“房子年久失修,实在没法住了。媳妇你虽然是‘守墓清’,自梳女,可也不能看着丈夫家人落魄至此吧,而且我家祖坟的地还是值钱的,先前就有人想买呢。实话说,活人还没活路,哪里顾得上死人呢?你若为难,实在不行,我们就卖点坟地吧。”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言下之意,若不帮这个忙,你死后怎么埋,还不知道呢。阿贞明白,别的自梳女就算到时候为她出头,到底不是亲儿亲女,能有多少用呢?
“这是最后一次。”
婆婆立刻笑逐颜开,“我家穷,你是知道的,你反正一个人也用不了那么些钱,何不接济了我们。反正你的钱也带不到坟墓里去。”
于家婆子拿了钱走了。阿贞却觉得悲哀,年轻时清净了,年纪大了,倒被个名义婆家给缠上了。
她心情不好,又赶了个紧急的绣活儿,给累病了。名义弟媳跑来伺候她,把其他两个自梳女都打发走了,“你们去做工吧,这儿有我呢,别耽误你们赚钱。”
第一天,弟媳还伺候得殷勤。第二天,名义婆婆也来了。阿贞就觉得不对了,她要挣扎着起身出门,婆媳二人就合力灌了一碗汤药给她,不多时,她便昏昏欲睡。
等醒来时,阿贞看见婆媳二人面有得色,喜笑颜开,就知道,自己藏钱的地方被她们找到了。阿贞挣扎着下去找到钱匣子,打开一看,果然空空如也。
气急的阿贞就要出门喊人,只要喊了人,让叔婶过来,她就得救了。但是阿贞才走了几步,被那婆媳按在床上,她半天没吃喝,又气又急,出了一身汗,婆媳俩打开窗户对着她,让风吹进来。阿贞的病更重了,昏昏沉沉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期间有姐妹要看她,也被那婆媳俩以病人不能见风为理由,没放进来。
阿贞越是着急,越是没力气,后来就一直昏迷,偶尔醒来,汤药也没有,门也出不得,喊人的力气都没有。但是那婆媳俩却以报恩为名,住下来,还博得个好名声。
后来她们干脆连其他两个借住的自梳女也撵了,说是要给阿贞病得重,要给她买很贵的药,需要卖院子,于是,阿贞的第二处院子也被拿走了。
阿贞昏沉沉中,被抬进了于家的院子。于家婆子还跟外人说,“人已经病入膏肓,可怜她孤苦无依,特意允许她死在于家。”
于家后来倒是如约把阿贞埋在了于家的坟地里,和于家死去多年的长子葬在一个坑里,还在墓碑上长子的名字旁另刻几个字,“孝媳沈静贞”。
……
顾青看完这些,很认真地跟系统探讨,“我有没有可能换个系统。比如有没有什么好命女系统什么的。”
系统也很认真地回答,【据我所知,没有那样的系统,我们这些系统的存在,都是为了修复各个世界。减少怨气,使小世界平衡。宿主,你忘了你的初衷了吗?】
“啥?我的初衷?”
【当初是你自己愿意帮助这些薄命女的。】
顾青听得傻眼,“好吧……算了,不讨论这个了。阿贞的愿望是什么?”
【救阿霞,别让她被族里沉潭。帮助大姐阿梅母子。还有报复于家,为自己讨个公道。还有让自梳女再也不用买门口了。】
顾青一听,“任务好多啊,不过,救阿霞?她为情所困,救她一时,救不了一世啊!这个任务……”
【宿主,我看好你哦!会给你开挂技能的,3—2—1,走起。】
“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