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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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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天,这颗在我21岁时才长出的下额右侧最里面的“智牙”一天紧似一天的疼起来。关于这颗“智牙”最深刻的记忆是在大学里,那是一个安静的夜晚,全宿舍的同学们在此起彼伏的轻鼾声中睡相继睡去,而我忍受着出牙的疼痛坐到了天亮。那夜太长,那疼太久,那夜我太想有我的父母在我的身边,可他们离我太远,那是太过奢侈的想法。清晨,舍友们问我是不是一夜没有睡,刚要回答便号啕大哭。

    传说“智牙”的长出是一个人懂事、智慧的标志。这颗“智牙”从长出至今从来没有用于咀嚼,它以一种标志和象征的方式存在,它一直闲置着,没有一颗牙齿所蕴涵的实际内容。这颗“智牙”之所以留这么久,之所以在一天天坏死的过程中给我十年之久的疼痛之后还一直留在我的口腔里,就是因为我把它当成了“我始为我”的标志。潜意识里以为,从“智牙”生出的那一天开始,自己便可以作得了自己的主,可以爱或被爱,予或不予,可以留存可以取舍。

    夜很深了,牙一直在疼。我固执的没有吃止疼药,没有去看医生,没有叫醒身边熟睡的爱人。我只是想与牙带给我的疼痛作一个较量,我想知道面对痛苦我到底能坚持多久。我认为,疼痛终究会淡去,会减弱。我用手指从脸颊上顶着牙疼的部位,数着随脉搏波动一起一伏的疼痛。这痛随着脉搏的跳动不紧不慢、不依不饶、不弃不离的,有节奏、有规律的疼着我。

    夜有多长,这疼就有多长,期待有多久,这疼就有多久。

    牙疼终于止了些,我便半梦半醒的睡了去。梦里,上齿不小心碰撞到了那颗因牙床肿胀而“长高”的“智牙”那是一种怎样的疼啊,是牙齿与牙床剥离的那种疼,是肉从骨头上撕扯下来的那种疼,是熟睡在床上的你清醒时已在地上乱跳的那种疼。而那钻心的疼只是疼痛的开始,那永无止境的疼痛又开始了与你意志的抗衡,一点一点的消磨你的毅力与韧性,一步一步的摧毁你的坚强与承受能力。

    如果我还能坚持,我就不去拨这颗“智牙”这颗牙除了有着标志性的意义外,更是因为它是上帝赐予人身的,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它根置于我的骨髓,与我的血脉相连,长久以来,我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尽管这颗牙是多余的。

    牙科里有很多人排着队,年轻的大夫看着泪流满面疼极了的我,先给我看了病,最后决定拨了那颗牙。在动手拨牙时他还重复着“牙疼的时候是不能拨牙的你真的决定要拨了它?”

    “所有给我疼痛的,拨,在所不惜。”我忍着疼苦笑。泪又涌起,牙在疼,心也在疼。我知道我想拨掉的不只是一颗牙。

    拨牙的过程前后没有用十分钟。打过麻醉针后牙便不再疼,钳子将牙钳住晃了几下,便将牙从牙床上撕扯下来,只听到“铛”的一声,那颗“智牙”已在盘子里了。

    麻醉真的好,连疼的感觉都没有;拨掉一颗牙真的很容易,远比抹去一段记忆、忘掉一段情容易得多;了断痛苦的方式真的也很简单,只在于自己的一个决定而已。

    取掉了止血的纱布,对着镜子看,牙床血肉模糊,有血一点点的渗出,血迹一点点的扩大,有咸涩的味道蔓延开来我知道过不了多久血就会止住,过不了多久伤口就会愈合。我也知道生命里不再有这颗牙,不再有因此而来的痛,这是一次永远的剥离!

    2008年10月晨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