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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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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该是仲夏的雨。不温不火,停停走走。云天的表情就那样固执地僵着。灰暗,迷离,似有珠泪。从我坐着的窗向外望去,是几棵挺拔错落的白杨和几幢被雾气笼着的楼宇。此情此景,让我想起去年的夏,同样的雨天,同样的午后。“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看似伤春悲秋的闲言素语,却是我辈世俗百姓实在的生活。又一年过去了。

    朱先生的匆匆是连孩童皆能背默几句的篇目。“洗手的时候,日子从水盆里过去;吃饭的时候,日子从饭碗里过去;默默时,便从凝然的双眼前过去”果真是惊心动魄!写作匆匆时,朱自清年仅23岁,正是热血沸腾渴望有所作为的年纪。可以想见他那个时期内心的焦灼与迷惘。“在逃去如飞的日子里,在千门万户的世界里的我能做些什么呢?只有徘徊罢了,只有匆匆罢了;在八千多日的匆匆里,除徘徊外,又剩些什么呢?过去的日子如轻烟,被微风吹散了,如薄雾,被初阳蒸融了;我留着些什么痕迹呢?我何曾留着像游丝样的痕迹呢”是的“徘徊”是青春时期的常态。“痕迹”是渴望被认同,是火热的,赤诚的,赤裸的心。当它以灼热的温度热烈地贴近冰冷的现实,不设防范的心房,很容易受伤害。伤痛,正是青春的印记。

    又一阵雨滴开始敲打窗棂了,声如沙落。想起宋人蒋捷的那首流传千古的虞美人了。每每吟哦,无限喟叹,心生悲戚。这词写的实在苍凉,动人心魄。“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啸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由年少轻狂,到中年壮烈,直至老年看破,时光二字未必可以全然定性。我相信这其中必有因缘,纵使没有波涛汹涌,也定然有洄流暗涌,礁石险滩。总不会是无缘无由。我曾将这首词写在教室的后墙上,让学生清早诵读。书声朗朗,全无壮烈悲戚。无怪乎他们,年少天真,并不能解其中苦味一二。

    如果人生的真相仅只如此,那未免也太令人绝望了。一位学识渊博饱经风霜的老者让我们看到在千曲百折人生中什么叫做宠辱不惊的淡定。他最喜爱的是陶渊明的一首绝句:“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当尽便须尽,不复独多虑。”

    微雨如愁,小雨如涕,大雨如怒,雨总是会牵扯起复杂的心事。可这位老者听雨的心情却是兴高采烈。听到雨声的他想到的不是绿肥红瘦,不是丁香一样的姑娘,也不是骄傲飞翔着的海燕,却是久旱逢雨的庄稼。他所经历的磨难苦楚没有被雨水打湿,更没有洇淹成片,反而像听到逃脱噩梦后重返人间的仙乐般飘飘。这是何等的淡然豁达?这位老者就是曾经在未名湖畔投下莲子数颗而后苦等三年而不舍的季羡林,他的乐观豁达终于使他收获了莲花满池。

    风停雨住。天却仍未放晴,也许雨还是要继续下的,不知在何时。应该感谢这场雨,断断续续地陪伴了这个人间一整个下午。

    2009-7-8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