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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中人物
李刚——从事水上运输工作(跑船),年四十岁。
张文才——早几年转卖船只,获利颇丰,等赚了个盆满钵溢的时候,便早早收手,在老家买了房子,之后专以放钱收利息为生,处世圆滑,年三十八岁。
王心梅——其老婆,年三十五岁。
张大川——墨守成规地从事着水上运输工作,脚踏实地。张文才朋友,俩人从小玩到大的,年三十九岁。
刘丽——其老婆,年三十六岁。
同乡甲,同乡乙
序幕
地点:在外乡的一座大桥上
[同乡甲乙俩人彼此都熟识,同在异乡为异客。这一天,俩人相约一同闲逛,途径运河,一架气势宏伟的大桥横跨两岸。俩人驻足,扶栏俯视,桥下一条货船疾驰而过,船尾拖曳的波浪渐渐扩散开去,也勾起了同乡甲的回忆。
同乡甲:当你身处外乡,就是一点关于家乡的画面出现,都会勾起无限的往事。回忆是甜蜜的,同样,回忆也是痛苦的。(指着桥下远去的船)刚刚过去的船,就是我们老家的。你知道的吧,在我们家乡跑船的人越来越多,但真正买得起船的人却乏善其陈。
同乡乙:这我知道。只能说是孤注一掷吧。我们家乡读书的不多,虽然说城市的生活令人神往,优雅的环境令人艳羡,可没有文化你无法在城市里生存下去,生存不了就得另想法子。(黯然神伤地)你看我,只是挣扎在城市的边缘,美好的生活就如同广袤的天幕,我只能狠狠抬头去仰视,可望不可及啊!
同乡甲:(点头)是的,不假。这也是这几年跑船人数逐渐攀升的根本原因。(叹息)看一家跑船赚了钱,便都趋之若骛,却不曾想一想,自己的实力够吗?资金足吗?(顿了顿)可即使这样,也阻挡不了势如破竹的潮流,人人还是争先恐后地去造船去冒险。
同乡乙:是啊,人人都以为跟着潮流走便是对的。这几年跑船的是满多的。(转念一想)咦,你说资金不足,那又是怎么筹备的呢?
同乡甲:只有借呗!
同乡乙:问银行贷款?
同乡甲:(笑着摇头)你说可能吗!那是我们老百姓的晋身之阶吗!想也不敢想哦!乞讨的人饿的时候会去想满汉全席吗?他不会去想,因为他都不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同乡乙:那又如何做呢?
同乡甲:唯一的路子就是从亲戚朋友那里张罗,东家借一些,西家再借一些。
同乡乙:那这些亲戚朋友还真帮忙呢!人心都是肉长的啊。
同乡甲:(质疑地)你说天上会掉馅饼吗?
同乡乙:(笑)当然不能,如果能掉,我天天坐等就可以了。掉砖头倒有可能,别人会用砖头砸你,而不是馅饼。
同乡甲:你既然想借钱买船,想去赚钱,想去发财,嗬,想得倒美,你要付出代价的。
同乡乙:付出代价?!我倒真要洗耳恭听了。
同乡甲:这种代价就是——你要付利息。(讥讽地)放利的人这么想:我这拿出的可是哗啦啦的票子——坚挺的人民币,我要担风险的,所以你必须要付利息。
同乡乙:对了,他们这种利息是怎么个算法呢?
同乡甲:那你可要听好了,我来算给你听听!比如借出去的是两万块,利息是两分,也就是零点零二元,时间是一年十二个月。好了,数字出来了,(乙认真的听着)拿两万乘于十二个月,再乘于两分,得出的结果是四千八,也就是说,你借了两万块,一年之后,连本带利你要还两万四千八百元。如果我是个放利的人,我有十万块,照着这种方式算,我一年得多少利息?
同乡乙:(尴尬地笑)你问我,我的计算都还给老师了。恩(蹙眉算计)我一时也算不出来。
同乡甲:告诉你,拿四千八乘于五,得出的是两万四千块钱。
同乡乙:(惊得张大嘴巴)这么多!我一年在外拼死累活地打工,剩个零头就是战绩累累了。
同乡甲:对,我们同样是拼死累活。可是他们干些什么呢!打打麻将,吹吹牛皮,肉价都被吹上去了。等到了年底,催催借家,反正利息在涨,你拖一天,利息就涨一天。白纸黑字,乡里乡亲,我也不怕你会跑了。
同乡乙:(叹息)人跟人真得不能比,有时想想老天真得不公平。那不借不行吗?
同乡甲:怎么能不借呢!正如你所说,没文化,不跑船又能怎样呢!如果不借,你就买不了船,买不了你连根本的赚钱门路也没有了。
同乡乙:这种高利贷就禁止不了吗?
同乡甲:胡同弄里的美容美发不也禁止不了吗!
同乡乙:说得也是。也只能说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
同乡甲:(同情地)你知道吗,跑船的有多辛苦。我在船上呆过的,我能够体会到他们的艰辛。当别人进入梦乡的时候,他们要强打精神,扶稳手里的舵,把一杯杯的酽茶送进肚,聊以提神;当凛冽的寒风透过窗缝刺在脸上时,他们要坐在驾驶椅上,精神高度集中,任由全身瑟瑟发抖,只有将大衣一点一点的勒紧;当装不上货,卸不了货的时候,他们要奉承的说好话,适时的给好处,如时间一起赛跑的利息,让他们能聆听到心内滴血的声音;当催要帐的电话打来的时候,他们卑躬屈膝,又要腆脸陪笑;走在江面的时候,又担心起风又恐惧下雾,反正是操碎了心。
同乡乙:(感伤地,同情地)真得不容易。命运给他们指引了这条道路,他们都坚强的走下去了。他们是经得起风雨的。
同乡甲:我之所以感同身受,是因为我在亲戚船上帮忙过。那是个冬天,我是白天拿得舵,当时的情形我现在还记忆犹新——冷风跟刀子似的从门缝里刺进来,刺得脸生疼,能够听得见冷风在外面肆无忌惮地呼啸。我裹紧大衣,那种绿色的军大衣,衣袖上是洇上去的零星油渍,有几处棉絮赫然外露,不知是鼠齿噬咬所致,还是被铁角划破。只有几枚隽刻着八一字样和五角星的纽扣闪着黯淡的光泽。虽然破,但还满暖和的。不过,坐久了,左脚象是被撒了麻醉散似的,急速向上蔓延,欲动不得,我龇牙咧嘴地捏着大腿上的肉,把腿往上提,可无济于事,疼痛无法抵制麻木,我苦笑不得。麻木在继续,我觉得脚在僵硬中胀大起来,一咬牙,在不知是疼还是痒的状态中,竭力去跺着脚,渐渐地,才觉出脚是自己的了,于是一鼓作气,又是扭,又是抻,总算摆脱了麻木的纠缠,可一抬头,船头已偏离了直线,我又忙不迭地扶正,心都快要蹦出来了。(边说边配合地做着动作)
同乡乙:(唏嘘着)辛苦辛苦。有道是一家欢喜一家愁啊。但愿他们用自己勤劳的双手撑起一片明媚的天空。苦尽方能甜来。
同乡甲:(不无感慨地)是啊,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痛苦的人没有悲观的权利。他们都乐观的生活着。
[俩人抬头仰望着苍穹,默然无语。一会儿,便一同下。
[这个序幕就如同是流行音乐前的旋律,旋律将牵引出美妙的歌喉。
第一幕
地点:张文才的客厅
时间:午饭后
[幕启:首先我们来看看张文才家客厅的装饰——光滑锃亮的木地板;一张浅天蓝色的绒布靠背沙发贴隅而立,沙发长而宽大,无论是坐着,还是躺着,肢脚都能够伸展,上面米白色的毯子铺展的平平坦坦。沙发的一面靠墙临窗,呈波浪型的菱纹窗帘被箍在了一边。沙发的这一面是一排红木方凳。沙发上面的墙板上,挂着几幅美轮美奂的景泰蓝工艺画。沙发前面是一条两层的茶几。上一层是碳化玻璃,下一层是红木的;茶几与沙发的长度对等,上面的摆设如下——新鲜欲滴的苹果堆在水晶波浪形的水果托盘里;叶形的托盘里放着核桃,西瓜子;陶泥的托盘中间,是一只宜兴的紫砂茶壶,外围是几只倒扣的小茶杯;摊开的报纸上是电视遥控器与烟灰缸,下面的红木架上放了一些袋装的干果。沙发正对面的墙壁上挂着宽频的墙体式彩电,彩电的右面(坐在沙发的视角)是立柜的电冰箱,电冰箱上面放着一只粉饰的金色的陶瓷大猪储蓄罐。家里的电器一应俱全。沙发的右面贴着墙壁放着一张黄漆高腿大方桌,这张桌子是吃饭用的,上面只放了几只呈花型的黄绿相间的木制垫子,几只靠背椅子分陈于两旁。墙面上挂着一幅海底世界工艺品,里面的游鱼和水藻栩栩如生,一侧的电子频目上跳动着时间,到整点便报时。再往右侧(沙发临窗这一面的对面)是两扇金黄的木门,楼梯口也在这一面,木阶梯盘旋着往上伸展。
[此时,正值午饭后的时间,阳光透过窗子,柔和的洒在室内,张文才半躺在沙发上,随手翻阅着报纸。前几年的投机取巧让他赚了一笔钱,过上了富足的日子。他是个聪明的人,他知道怎样让钱生钱,他谙熟于赚钱之道,他现在依靠将本钱放利息,将日子调和地有滋有味。他不是很胖,也不是很高,只是这几年的富足生活让他的肚子凸现了出来。他的眼睛小而有神,无时无刻不闪着智慧的光芒;他的脸上总会浮现出微笑的影子,如同燕儿的羽翅轻掠水面,泛起轻微的波澜,不太容易察觉,但是让人觉得他很和善,很容易相处;他总是爱将头发梳理的光光烫烫,纤尘不染,让人觉出他是个很年轻,很开朗的人;他的脸上泛着红光——他每天中午都要浅酌个二两白酒,几年如一日,他醉心于酒足饭饱后斜躺在沙发上看看报纸,打打鼾,然后出去找牌友们搓搓麻将。他上身穿短袖白衬衣,领子堆叠地匀称,项上挂着一条熠熠生辉的粗重的黄金链子,他不怕别人背后说他——你看,这个人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一样。他不怕,他暗想,你有本事也戴呀,难道别人不让你戴不成。他随意地翻着报纸,阅读着八卦新闻,感觉有兴趣了,便轻读起来。
张文才:俄一男子吉洪诺夫为逃理发费杀人,他嫌收费“过高”企图赖帐。见吉洪诺夫抵赖,理发师拦住他的去路。吉洪诺夫抡起锤子朝理发师砸去,接着向她连捅几刀,理发师不治身亡。
张文才:(感觉可笑,不屑地)这男人也太没出息了,为了这点钱,丧失人性。你要是为个几百万干出这种事,还值得!
[他又阅览其它内容,此时,王心梅从厨房收拾好碗筷出来。她上身穿红色的丝织衬衣,下身是条紧身牛仔裤;她很会装扮自己,她的头发是烫成了鬈曲的,远远望过去,象是卷起了层层波浪;她的脸颊白皙而光滑,看不出岁月从她脸上流逝;她有着宽宽的额头,大大的眼睛,红润的嘴唇。她如此装饰自己,为的是在别人面前丝毫不逊色。她是个感性的人,容易被别人言辞的精准而感化。她也是那种喜怒表现在脸上的人,她开心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是可人的;当她心情糟糕的时候,看见什么都会引起她的怨气。她此时灿若桃花的坐在张文才的身旁,用胳臂挽着他的肩膀。
王心梅:(笑容满面地)老公,我出去打牌了。
张文才:(乜斜着)你难不成天天出去打牌吧!
王心梅:(不愉快地,笑容消散)你说出的话,如同一面镜子反射着自己的影像,我天天去,你不也一天没落下过吗?
张文才:(甩开报纸,责怪地口吻)一昧的攀比只会是自讨苦吃。优裕的生活会慢慢吞噬掉人类的美德,它会让原本积极向上的人开始消极,让原来能吃苦耐劳的人开始贪图安逸。(居安思危的样子,苦口婆心)你就是典型的例子。想当初我和你刚结婚那段日子,你是多么的吃苦耐劳,多么的勤俭持家。(王心梅在一旁撇嘴)你也别不服气,能够谦逊的听取别人的劝告,才能有助于完善自己。你也别和我比,哪有女人跟自己老公比得如同肯德基跟麦当劳比一般。我是男人,(一本正经地)我打牌是为了多结识朋友。如果别人从我这里借钱,我一时周转不灵,这些朋友都能够锦上添花,给我捧捧柴。(循循劝导地,趾高气昂地)再者说,你看我打牌吧——不吹牛的说,十次有八次赢,你呢,十次有两次就南无阿弥陀佛了。
王心梅:(不屑地)你别把自己说得跟神仙一般,现在都什么社会了,妇女也是半边天,男女平等知道不!你别撑领导的架子。自己能够以身作则,才有资格引导别人。你完全是“一身的毛病,说别人是妖怪”
[张文才默然无语,点起一支烟。
王心梅:(态度有些缓和)乏味的生活如同一只空瓶,让人感觉空洞,缺少了一些什么,必须将之灌满,才会感觉充实。你看看我们这个地方,有什么工作可以做的呢!如果不打牌,我的时间该如何支配,我总不能一天到晚就如同僵尸一般枯坐室内。我想你也不希望你的老婆死气沉沉地吧!
张文才:我不是不允许你去打牌,凡是有个限度,当你把精力集中在一个焦点上,你就无暇他顾了,其余的事情将被你忽略了,就如同你吃了包子,就再也吃不下馒头了。(言辞恳恳地)你还有家,还有老公孩子的。
王心梅:(也略有所感,微笑着,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了,以后少打就是了。对了,老公,前几天小贝(她们的儿子,十二岁)的姑姑走得时候给了他一百块钱,我问他要,他没给我,听说他有个同学急需用钱,就把钱借出去了。他还沾沾自喜地说,同学会还他一百一。
张文才:(怨愤地)你说这么大点的孩子,怎么学成这样。(有点担忧地)那他同学什么时候还给他啊,有没有给个确定时间!
王心梅:那我也不知道啊。你还说怎么学成这样呢,他倒理直气壮地说,我爸爸不也是借钱帮助朋友。
张文才:(责备的口吻)等他回来的时候,你叫他问同学要。我看呐,不能让他手里有钱。小孩子从小养成这种习惯可不好。(厉声地)什么朋友,他懂什么叫朋友吗?
[这时,门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王心梅没听清楚,张文才催她去开门。
张文才:(指挥若定地)不知道你整天想什么呢,还不快去开门。
[王心梅踏着拖鞋,怏怏不快地,然后拉开了门。李刚拎着大包小裹的上。
王心梅:(有些吃惊地)咦,这不是李刚吗?进来坐,进来坐。
李刚:(憨笑着)是啊,这不才回来没几天,过来看看。
[李刚有些局促。他今年四十,可是鬓角已染霜雪,头发凌乱地支棱着;他的眼睛发红,眼神有些迷离,看来回来的这几天都在奔波,已经很疲惫了,但却强打精神;他脸上的皮肤有些暗淡,是强烈的阳光所致;他的嘴唇干枯,明显缺乏水分。他穿了件褐色的汗衫,黑色的裤子,脚下的皮鞋因沾满灰尘也变成了褐色的了。他手里拎得礼品,多是孩子吃的。
张文才:(站起,打量着李刚)老哥来了,快进来坐。(笑容可掬地)
李刚:(低头望了望洁净的地板,又望了望皮鞋,拘谨地)你看
王心梅:(一目了然地)没关系的。(从鞋架上拿出一双拖鞋)来,换上这个。
李刚:(将东西放在墙角)也不知道买些什么好,就给侄子买了点吃的。
王心梅:(微笑着)来就来了,还买什么东西呢!
张文才:(笑咪咪地,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大哥,你看你客气了。来就来嘛,干什么要买东西。(指了指茶几上的吃食)你看孩子又不少东西吃。快坐,快坐。(引到沙发上)
李刚:(坐)不是这么说的,应该的,应该的。(目光环视了四周)侄子呢?
张文才:小贝上学去了。我们刚吃过饭,正打算出去呢,没想到大哥你来了。对了,没吃饭呢吧?
李刚:(脸上堆着笑)吃过了,吃过了。
张文才:(客客气气地)没吃过,就在这吃点吧。(对身旁的王心梅)去,把饭菜热热。
李刚:(慌忙拉住王心梅)妹子,别,真吃了。
张文才:(试探地)大哥,别客气啊,别怕麻烦,来了就当自己家。太见外,饿得可是自己。
王心梅:(也随声附和)是啊,不麻烦的。
李刚:(很真诚地)真吃过了,真吃过了。
张文才:(递过一支烟)坐,坐。(帮李刚的烟点燃,又点燃自己的。王心梅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大哥,最近生意跑得还好吧?
李刚:(无奈地)不行啊,船小,跑不到钱。
张文才:(叹息着)是啊,也不是哪一家,现在生意难做。
李刚:(一筹莫展地)难做,难做。但活人岂能让尿憋死。这不,船卖掉了嘛!
张文才/王心梅:船卖掉了。
李刚:(嗟叹着,眉头锁着)是啊,不卖不行啊!现在社会竞争那么激烈,硬生生的将人往死胡同里逼。别人大船能跑的生意你小船就跑不到钱——上缴的费用上下悬殊不了多少,油也省不了多少,人家却一下多你几百吨出来。而且这地方要钱,那地方要钱,油价又节节攀升,辛辛苦苦忙一趟生意,还不够付利息的。(深深吸了口烟)你看我们船上人,又目不识斗的,出门找个地儿都费尽周折,不干这一行,又能如何!
张文才:(深表同情地)这倒也是。还是搞大的好一些。
李刚:就是说呢,可搞大的谁能搞得起呢。没有金刚钻,还不揽瓷器活呢!我这次回来就是筹备筹备资金的。
王心梅:就你一个回来的啊,嫂子和孩子呢?
李刚:就一个。在卖船的那边租得小房子,老婆孩子都在那儿。哪能都回来,东西要照看地啊!
王心梅:(点头)对了,孩子也不小了吧?
李刚:就是说呢!都快十八了。(叹息)遭这份罪。当初让他好好读书,只要能考上大学,就是摔锅卖铁也要供他读啊,可他自己不争气。(忧伤地)你想想,将来学有所成,在城市里有份稳定的工作,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哪要这样奔命。
王心梅:可怜天下父母心。小的时候都不用功,将来有后悔的日子。
李刚:到那个时候也怨不了爹妈了。
王心梅:大哥,也别着急。船到桥头自然直。老天爷给了人的生命,就会为他安排好一切的。
张文才:(感觉可笑,但他关心的还是利益)那你亲戚们没有给你想想办法吗?
李刚:想啊,可毕竟就那么几个亲戚,能力有限啊!(蹙眉,心急如焚地)愁啊,这边利息在涨着,那边钱不够,船也买不到。(用手捂着头,难过地)
张文才:(安抚地口吻)这倒也是,也不要着急啊。(关怀无比地)身体最重要,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事情总会有转机的。
李刚:(推心置腹地)不瞒兄弟说,这次来就是希望兄弟能帮帮忙,助我一臂之力。
张文才:(拍了拍胸脯)只要能帮得上,那我义不容辞,二话不会多说,如果能帮得上,而我不帮,那是人做的事吗!可你也知道,我那点钱,都放出去了,我现在是爱莫能助啊。你妹子(指王心梅)知道,现在家里真是弹尽粮绝了。
王心梅:是啊,家里的积蓄都一股脑的放出去了。
李刚:(强颜欢笑)我知道兄弟你有三头六臂,只要费费心,肯定能帮上忙的。别人不敢说这种大话,兄弟你是有这个能耐的。只要大哥以后好起来了,那绝对是忘不掉你的。(恳切地)兄弟,你就给哥哥施展施展神通,多想想办法吧!
张文才:(艰难的表情)大哥这是难为小弟呢!(默默地,陷入沉思)不过,既然哥哥这么说了,我也不能让你的话掉地上,我就尽力而为。能帮上,那是小弟应该的;帮不上,大哥也别怪小弟无能。对了,离你的计划差多少?
李刚:希望从兄弟这借五万块。
张文才:(吸气)数目不小呢!(瞟了瞟王心梅)那我想想办法,看能否从我朋友那边给你担保这笔钱,我认识的朋友也多。(转而一笑)你从亲戚那拿得利息是多少?
李刚:(保守地,谨慎地)一分二的。
张文才:(狡黠地笑)大哥,那一分二的我没有能耐帮你转到。这么低的利息也只有你能借得到了。现在谁还放一分二的利息,我是做这行的,我了解的透彻,现在哪家放利的不是二分利息。(提高嗓音)亲戚,就是爹妈低了二分也没人放的。
李刚:(知晓瞒不了,无奈地)如果兄弟给我拿得二分的,我也用。我这是被赶到了火架子上,横竖要过的。
张文才:(有些惋惜地)如果是我的本钱,我决不会问大哥要二分的。可没办法啊,我的钱都放出去了。我从别人那帮你借到的话,我恐怕少了二分不行。(一本正经地)相信大哥也知道,他们那些放利的,什么人情不人情啊,哪象我们,不坑害自己的朋友,兄弟。
李刚:(扼腕痛心地)二分就二分,只要兄弟能转到,我也是记住兄弟好的。
张文才:(话锋一转)大哥,这些都还不知道呢,我都不确定转不转得到。反正,我会尽力而为。
李刚:那兄弟多费心,大哥忘不掉你。
张文才:(一脸真挚地)大哥,你放心,我就是跑破脚下的鞋,说破自己的嘴,也要帮忙帮到底。你等个两天,我通知你好消息。
李刚:好的,我等你的好消息,兄弟多费心那,(站起身)我先回去了。兄弟费心。
王心梅/张文才:(起身,相送)坐会再走了。
李刚:不了,不了。(下)
[张文才与王心梅送走李刚,张文才坐在沙发上,点起一支烟,眯起眼睛,陷入了沉思中,一团烟雾袅袅升起,变幻着不同的形状。王心梅坐在他身旁,用手挥动着,赶走鼻前的烟云。
王心梅:(不耐烦地)你不要老是吸烟,搞得乌烟瘴气的。对了,你准备找谁找这一笔钱?
张文才:(不屑地笑了笑)有二分的利息,我还去找他们啊。他们倒舒服极了。
王心梅:(不解地)难不成你从哪里变出这笔钱来。
张文才:变,那是不可能的张大川不是从我这里借去了五万块,当时借给他的时候,利息才收了一分。难道你不觉得一分太低了吗!我打算把这笔钱给收回来。(捻灭烟头)
王心梅:(有些吃惊地)收回来!你想收回来再把钱转给李刚,刚二分的吗?
张文才:(会心一笑)聪明,有两分的干吗不去赚呢,就如同树枝上的水果坠在眼前,(拿起一个苹果把玩)为何不把它给摘下来呢!
王心梅:(旁白)但愿利益别迷惑了心窍。(有些担忧地)他可是你从小玩到大的朋友,难道如此深厚的友谊也不能与这些利息相比吗?再说,他也帮了我们不少忙。我觉得不妥。
张文才:(愤愤不平地)妇人之见!他遇到我这样的朋友算是好运了。朋友是在人前表现出来的,让人能觉出俩人的情深意重,但在人后,就没必要那么较真。你也不曾想过,张大川会不会在暗地里说,这么低的利息不用白不用呢。对,你一心的做好人,你怎么知道别人会对你感恩戴德呢!
王心梅:(有些举棋不定)反正是你的朋友,又不是我朋友。
张文才:(循循善诱地)你想一想,如果不是因为有二分的利息,我也不会现在就去追要这笔钱,那他也就能心安理得地用着,要怪只能怪中途出现个程咬金。我算了一算,五万元,二分利,一年就多出六千元,现在赚钱容易吗!古人也说:人不为已,天诛地灭。要怪就怪这个社会,也怪说这句话的那个老人,是他教人变得更加唯我。
王心梅:我也问不了这些事情,你自己斟酌着办。
张文才:不用犹豫,犹豫是果断的绊脚石,也不需要斟酌,要斟酌就留在酒桌上,我马上就打电话过去。(沉默地皱着眉头)只是
王心梅:(不解)只是什么?
张文才:用什么方法能够直截了当地把钱要过来,又不至于令张大川心里怨恨呢?但愿智慧之神赐予我灵机一动。(推了推王心梅)你也帮我出出谋划划策。
王心梅:(斩钉截铁地)我没有什么主意可以出,我只是感觉友谊在金钱面前太过脆弱,就如同温顺的养遇到了残忍的狼!
张文才:(暗暗觉得可笑,托腮搜索枯肠)就说你表哥的儿子行将步入婚姻的殿堂,但因为缺少钱,无法构造自己的爱巢,因此要从我们这里用钱,不妥,不妥,这也不是什么亟待解决的事。这样吧,就说你表哥的儿子出车祸了,腿给撞断了,家里筹不出钱,我们做亲戚的,不能见死不救,万不得以要收回这笔钱,孩子的生命事关一切。(拍手)好,不错,不错。
王心梅:(愤恨地)你个缺德东西,你怎么不说是你表哥的儿子腿给撞断了呢。你要不是我老公,我肯定会戳你的脊梁骨,骂你阴险狡诈。
张文才:(嬉皮地笑)你看你说的,我怎么能够去说我表侄子腿给撞断了呢,张大川认识我表哥,万一哪天,他们相遇,张大川出于关心地问询,那我岂不是没脸见人了。反正你表哥他也不认识,再说了,你表哥只有个闺女,因此,这只是我捏造的子虚乌有的东西。(手舞足蹈地)哈哈,这就叫智慧,你以为人人都能想得到吗?!
王心梅:(无可奈何地)但愿就只有你一个人能想得出来,那社会就要祥和的多了。
张文才:难道你愿意看着一年几千块钱就那么从眼前飘过吗?我可不愿意。我来打电话给他。
王心梅:(不厌其烦地)我问不了那么多,我去打牌了。(起身欲下)
张文才:(蔑视地)你以为优裕的生活是靠赌博就能够获取吗?(点点头颅)是要靠智慧的。智慧如同一把钥匙,只有开启尘封的宝箱,才能够欣赏到箱内的风景。不是我的聪慧,你以为能这样无忧无虑地打牌啊!还想做善良的人,这年头善良的人好做吗?前天的报纸不还说,一好心人见一老太太跌倒,便挽着老太,欲扶起,可老太腿已摔坏,站立不起。恰好老太邻居发现,告知老太儿女,老太儿女愤愤然地指责好心人士,将老太撞倒,必须将老人送往医院。好心人解释。老太儿女丢出一句:不是你撞的,你会好心去扶,鬼才信!好心人百口难辩,一口难敌众嘴,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瞧瞧,好人做得吗?
[王心梅不置一语,但心内感觉也并非没有道理。换好鞋,便下。
[张文才拨通了张大川的电话号码。电话里传来张大川的声音:喂,文才。
张文才:大川啊,最近生意跑得怎么样?
[张大川:什么怎么样啊,马马虎虎了。
张文才:(欲言又止地)大川啊那个(叹息地)
[张大川:文才,有什么话你就说嘛,别磨磨叽叽地。
张文才:既然兄弟这么说了,那我就如实相告。你看,天有不测风云,我老婆的表侄子出了车祸,家里筹不出钱,跟我告急,我这做亲戚的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万一以后有个三长两短,我在人前不好交代啊,我想把你那笔钱先拿过来,还不是因为我们关系好嘛,所以首先和你开口了。
[电话里一片沉默。
张文才:(有些担忧地)你看,这不都是想不到的事情吗!要是好好的,我吃饱了撑的,现在问你要钱。
[张大川:可船上现在没钱啊。
张文才:(痛苦地声音)兄弟呀,你看能不能想想办法。亲戚都打了不知多少电话,火急火燎地,心都快要碎了。
[张大川:好吧,我想想办法。
张文才:(面露喜色)那兄弟难为你了,尽可能地快一些啊,孩子还辗转在病榻上呢!你看这事闹得,真是太抱歉了。不是出这种事,打死我也不会催呀!兄弟在这里先替痛苦的亲戚们感谢你了。对了,只要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兄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挂了电话,张文才露出会心地微笑。他知道,只要张大川承诺过,就绝不反悔。
第二幕
地点:张大川的客厅
时间:电话结束后
[我们再来看一看张大川的客厅,这是在船上,布局相对简单一些——靠着墙壁的是一张黄漆方桌,上面的菜碗被一张红色的的天网一般的罩头罩着,一只半满的茶杯冒着热气,茶叶很多,茶水的颜色便显凝重,船上人大都爱喝酽茶,这样提神;方桌的上方,贴着水运地图,船上人不太注重花俏的东西,有实用价值就行;桌肚下插着两把黄木的靠背椅,本来应该三条才对,可他们的儿子被送往老家念书了——出去的可是希望,可是寄托,也是夫妇要为之奋斗的目标;方桌的左边,是通往驾驶室的通道,走廊的一角堆了一些袋装的咸菜和一些微卷的青菜;从方桌的这面墙为视线的点,那左边的墙下放着一条红木靠背长椅,很长的那种,两边有扶手,上面雕刻着花纹,长椅上方是一扇窗,黄底红花的窗帘箍在一边,窗子旁边是一扇敞开地铁门;右边的墙下是几只金属架软坐垫的椅子,上方窗子的布局与对面相差甚微,窗子旁边同样也是敞开的铁门。桌子对面的这面墙上镶嵌着两扇门,一扇是厨房的门,一扇是卧室的门,都虚掩着。
[刚接过电话的张大川,一手扶门框,一手夹着烟卷。他默然无语地凝视着外面。他穿一件白色的背心,一条黑色的裤子,露出的胳膊壮硕而有力;他皮肤黝黑,常年遭日光的烘照,难免如此;他有着宽厚的额头,高耸的鼻梁,让人能看得出秉性的憨直与处事的果敢。此时,他眉头紧锁,眼睛生硬地注视着外面,干枯的嘴唇张开着。他深深地吸着烟,然后再缓缓地吐出。
[在厨房忙碌完的刘丽,等张大川结束电话,便出来询问。她粗健壮实,脸圆圆的,胖胖的,皮肤黄而干燥,扎着一条马尾辫。她是个能吃苦耐劳的人,生活中的一切都替老公孩子做得稳稳妥妥。夜里行船,她也能一马当先,替老公扛下半个黑夜,等黎明之际,又能将热饭放在张大川的面前。她几乎没有让人挑剔的地方,唯一不足的,就是穿着太过随意——一件宽松的无领汗衫,一条花格子布料剪裁的裤子,脚下是一双自己缝制的千层底。她看见老公放下电话,一筹莫展,心里已明白了八分。
刘丽:(旁白)是谁的电话将烦忧转达呢!(关心地问询)打电话过来催账的吗?
张大川:(点头,面无表情地)张文才的。
刘丽:(略惊)张文才的!要得急吗?
张大川:(点点头)恩,尽快要给他。
刘丽:(不解地)怎么突然间会要?
张大川:亲戚被车撞了,等着要钱医治。
刘丽:哪个亲戚?
张大川:好象是他老婆的表侄子。
刘丽:(怀疑地)搞不好是骗人的吧!
张大川:(有些责备的口吻)人家还能拿亲戚的生死痛苦来开玩笑吗?!那还是人做的事吗?再说,凭我们的交情,应该不会的。
刘丽:那可不敢说。现在催着要,哪有钱给他。
张大川:我也在忧愁这个。现在就是偷也偷不出来啊!
刘丽:依我看,现在不还。这个催,那个催,也不替人家想想,现在是什么生意啊!
张大川:不还!你倒好意思说,我可做不出来。是咱借人家的钱,不是人家问咱借的。借钱的时候,可是承诺过,也说了一箩筐好话的,现在跟人家拖来拖去,不是自己掌自己的脸吗!再说人家亲戚腿撞断了,在医院等钱用,能忍心跟人家拖吗。万一耽误了医治,那我不是千古罪人了。
刘丽:(心急火燎地)那我们能怎么办呢?
张大川:(果断地,坚决地)想什么法子也要给他。只有这样了,我打电话回老家,让亲戚帮我转借一下,再还给张文才。
刘丽:(焦虑地,痛心地)那转借的利息那么高,怎么借得起呀!
张大川:(恨恨地)借不起也得借,就是五分的都要借到。
刘丽:(急得快要哭得样子,有些歇斯底里地)你能耐,你去借吧,这个家非被你坑家败了。我看你欠得钱,一辈子都还不掉。
张大川:(郁郁地,大声地)你嚷有什么用呢!谁让咱欠人家的钱呢!
刘丽:(声泪俱下地哭诉)天天累死累活的省吃俭用,不舍得花一分钱,人家女的可以打扮地花枝招展,俺为自己多花一分钱都心疼地要命,辛辛苦苦地赚点钱,都是给别人忙啊!看着自己的血汗钱付诸东流,心痛地都在滴血。你说活着图个啥,图个啥啊!(悲凉地)
[张大川也悲痛着,可却要克制自己。他眉头紧锁,一遍遍的往老家打着电话。这个时候的他,突然间老了许多,也蹉跎了许多他孤傲地背影,她伤心欲绝地样子,是整个剧的定格,帷幕徐徐降落。
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