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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母亲离开我们已经九多年了,她带着痛苦带着对儿女的牵挂走向了另一个世界。
九年多来,不堪回首的那段往事时常出现在我的眼前,那是一个对我们全家人来说很不吉祥的日子。病了近九个月的母亲她好像再也不愿意给她的子孙们增添麻烦似的永远地离开了她疼爱的家人
母亲病危
一九九七年的正月29吃过早饭,我安排孩子上学后,便急急忙忙赶往母亲的住处。母亲已两个多月没有起床了。我到家后和往常一样先给母亲梳头、漱口、洗脸,然后再一勺勺的给母亲吃饭,尔后。我坐在母亲床前陪母亲说了一会话,记得母亲说;“你们兄妹几个就是你四哥日子困难些,他没有固定的收入,希望你以后多帮助他。”母亲生病后,这些话不知说了多少遍,当时我也没在意,没想到这竟成了母亲的遗言。接近中午,父亲催我快回我的住处给孩子做饭,母亲还叮嘱我不用急着回来,并再三嘱咐我给孩子做点好吃的等等,我一一答应着就放心地走了。等孩子上学后,我又急匆匆地回了母亲的住处。当我踏近院子时,我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透过窗玻璃我清楚地看到父亲、哥哥嫂子们都围在母亲的床前喊母亲,我马上意识到了不侧。我迫不及待的冲进屋去喊母亲,母亲睁着眼睛,嘴微微张着还向我微笑。可不管我怎么喊她也不答应,怎么问她也不说话。这时哥哥们说母亲可能不会说话了。可我怎么也不相信,这怎么可能呢?中午我走时母亲头脑还那么清醒,还叮嘱我那么多话。这时我想看看母亲还会不会喝水,我到了一杯水放上一根吸水管,让母亲喝。当我把吸水管放到她嘴里的时候,她的嘴一点都不会动。我又拿了一块药棉蘸了点水放到了母亲的嘴上,可母亲一点反应都没有,看到母亲这个样子我们急的哭了起来。这时来了几个邻居说:“人都这样了你们还不赶快商量一下后事。”听到这话哥哥嫂子们离开了母亲的床前到院子里去了。
我和父亲守在母亲的床前。即将和母亲生离死别的悲切占据了我的全部,切心之痛折磨着我,我实在不能相信,母亲难道就这样急匆匆的离开我吗?我这座避风的港湾竟这样在顷刻间被无情的永远封闭了吗?
母亲虽然是平凡之人却有豁然对待人生,微笑面对磨难的达观精神,一生平淡,无过高奢望,以一颗平常的心,老老实实地做事,清清白白地做人。每当与母亲聊起她所经历的一切。淡淡的、平平的却又是那么坎坎坷坷,因此常引起我们兄妹无限的感叹
。母亲向来重视家教,自我们兄妹幼是起便言传身教与一点一滴之中。母亲接受传统的教育至深,尤其重视人与人之间情义交往。大凡一点一滴都考虑周全惟恐慢待了别人,无论做事还是做人,她都讲求:做人要站的直立行的正,要让人瞧得起自己千万不能让人说三道四,还常叮嘱我们要自强自立要尊重他人。做事不能太绝,即要给自己留出退路,也要给别人让出路来。母亲常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树要靠修理,人要靠条理。人的一生,首要的是找准自己的人生目标,重要的是把握好今日,人生苦短已经拥有的一定要珍惜。
人生犹如攀登山峰,及至半山间,向下俯视,则在人之上,要视别人为人;向上仰望,则在人之下,要视自己为人。决不可构上欺下,失掉人格。做人是一辈子的事,为人要诚实,不可虚请假意讨人嫌,这是立人之本。人不可忘恩负义,不要忘记那些有助于自己得人,别人敬我一尺,我敬别人一丈。人不可下眼看人,别人处在难处时要帮人一把,不可幸灾乐祸。“饱给一斗不如饿给一口”人活一辈子不容易要多行我为人人之事。别人对自己的敬重是靠自己的言行日积月累赢得的,不是自高自大就能换来的。家家都有老人,并且人人都会老,尊重老人就是尊重自己。母亲是这样教育我们的,自己也是这样做的
孝敬的儿媳
父亲从解放前就在天津工作,家庭的重担就落在二十几岁的母亲身上。母亲既要干农活又要照顾年迈的公婆还要抚养幼小的孩子。常听村里人说:“母亲是一个非常孝敬的儿媳妇。母亲与祖母之间亲如母女。爷爷奶奶生病时都是母亲侍奉。”听我大姑说:“我爷爷好象是得的舌癌,嘴里整天流血流浓,所以吃东西时既怕凉又怕热。因此给爷爷喂饭时母亲都是自己尝一口再给爷爷喂一口,从不嫌弃老人脏。奶奶生病时正是大冬天那时的家庭条件都很差,屋子里冷的想冰窖,母亲怕奶奶着凉,所以每次奶奶大小便时母亲都是把头伸进被子里去给奶奶接。母亲每天不但要照顾爷爷、奶奶还要下地干一些繁重的农活。晚上还有做不完的针线在等着她,因为母亲的手特别巧,村里好多人找母亲做衣服,母亲还经常做些鞋帽到集市上去卖,她经常做针线到天亮,冬天由于太冷母亲就放在脚下个大蒲墩暖脚。日子虽然这样艰难还供大哥读完了大学。这就是我的母亲。有时我们兄妹一起聊天,说起母亲生活在那个年代真是不易。假如能受过正常地教育,那可真不是个“等闲之人”呢?母亲以她那赢弱而刚强的身躯和温柔,从容坚毅的微笑面对人生中那些普普通通得近于琐碎但却难以克服的曲折磨难为儿女们托起一片片彩云,这其中的辛苦真是无法言喻。
文革中的不幸
文革给我们全家带来了极大的灾难。母亲被无缘无辜地扣上了四类分子的帽子,每天天不亮就要到大街上去扫街晚上还要听某些人的训话,父亲在天津也常常被批斗。在县一中教学的大哥被打成了反革命。整天不是被批判,就是戴上大高帽子挂上牌子去游街,二哥、三哥到了上初中的时候却因家中那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被剥夺了进入初中就读的资格。母亲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切心如刀绞。两个哥哥看到母亲为自己不能上学黯然伤神,边懂事地对母亲说:“我们不想上学了,反正上学也没什么用,您看哥哥这大学生还不是天天挨斗。”母亲说:“这只是暂时的,不读书的人将来怎么会有出息,因此只要你们有学上,家里再苦再累妈妈都会全力支持。可是,现在妈妈确实是无能为力了。妈妈真是对不起你们呢。”当时的我刚上小学一年级,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似懂非懂,可有那么几件事深深地刺痛了我那幼小的心灵,使我至今难以忘怀。一天傍晚,母亲正在屋里做饭,我在院子里玩耍。忽听有人喊妈妈,我不由地抬头一看,我简直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原来是大哥贴了一身的大字报,带着满脸的泪痕被两个人送回了家。当时我被大哥的样子吓坏了,已记不清母亲从屋里出来说什么没有,只记得母亲用很平静的眼神看了看大哥。那两个人带着大哥从这屋到那屋地翻来翻去,好象是在寻找什么东西,折腾了半天他们也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然后他们无可奈何的把大哥带走了。大哥走后母亲哭了,泪水在母亲的脸上奔流,嘴里还说:“这到底是谁的罪孽呀。”当时我不理解母亲为什么在大哥走后哭的这样伤心,后来我长大了才明白,原来母亲看到大哥这样回家她的心如利刀在戳着。但是,母亲为了不让大哥看到她的悲伤,再给大哥增加痛苦,硬是默默地咀嚼着苦涩的泪水,慢慢咽到自己肚子里,默默地承受这一切,掩藏起极度的悲愤,用她特有的坚强为她的儿子撑起一片蓝天,用行动告诉她的儿子一定要坚强地面对现实。
我上小学一年级时正是“十年浩劫”的开始。一天下午我背着书包高高兴兴地来到学校。发现有的同学手里拿着小红旗就问,这是要干什么?我身边的一个同学告诉我说:“今天下午我们同高年级的同学一块到大街上去游行。”听到这一消息,我心中甭提多高兴了,感觉自己好象一下子长大了似的,一会老师就把全体同学集合起来了,每人发了一只小红旗。我举着小红旗跟在长长的游行队伍后面,喊着响亮的口号还不时地和身边的同学说笑。一会,走在我前边的一个比我大点的同学回头对我说:“还高兴呢,你知道今天下午我们到哪里去吗?”我不解地摇摇头。“上你们家。”听到她的回答我简直是傻了,此时的高兴劲一下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眼前出现了前几天大哥回家时的情景,等我从这可怕的情景中回过神来时,那长长的游行队伍已经开始向我家“进军”了。我呆呆地站在那里等待着眼前即将发生的一切,一会儿从我家弄出了好多书,有的同学往外抱,有的同学用筐往外抬,不一会,我家的书就在大街上堆了几大堆,(这些书大部分都是爷爷留下来的,因为爷爷在世时是一位教书先生。)然后,他们就把这些书点着了。我看着火在无情地烧着,看着看着,忽然,看到母亲从家里跑了出来,冲到火堆旁用一根木棍翻来翻去,几个同学过来阻止,母亲也没听。她终于找到了要找的书。原来母亲是在找她的一本老式字典。几个同学硬要枪过去再扔进那无情的火中,母亲死死地抱着不放,(因为母亲本不识字,父亲教会了她查这本字典,通过这本字典母亲认识了许多字,大部分书都能看懂,通过看书母亲教给我们一些做人的道理。)这时走过一位老师从母亲手中接过这本书看了看对同学们说:“这本书就别烧了。”便给了母亲,母亲感激地向这位老师点了点头。几大堆书烧了整整一下午。那天下午整个村子里都是烟,我呆呆地站了一下午,哭了一下午。看到同学们从我家跑进跑出的高兴的不的了,我却站在外面不敢回家。在我家折腾了一个下午的同学们早就把我给忘了,等他们走后我悄悄地回到家中。看到母亲和两个哥哥都在院子里站着,整个家已经乱的没法看了。现在我已记不清当天晚上我们是怎样度过的了,文革给我们家带来的风风雨雨都是母亲自己顶着。
粗心的儿女
我是母亲唯一的女儿。母亲虽然从未偏袒娇惯过我,但母女之情却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我的心总是紧紧依恋着母亲。从我记事起母亲的身体一直很好,我总以为母亲一定能活到百岁,所以我整天盲目乐观。这也可能与母亲太自强、太不需要我们照顾、什么事都是自己做的缘故。母亲生前有时身体不好,她怕我们担心都是瞒着我们,每当我们发现后都是逼着她到医院去,如果她实在不想去,哥哥们就说到医院把医生请回家。母亲见实在拗不过我们,最后只好去医院。因为善良的母亲就怕给别人添麻烦,可我们万万没想到母亲到了人生的最后阶段她仍向我们隐瞒病情。夺走母亲生命的是那可恶的肺癌,因得这种病,只有自己感觉天天全身无力、总想睡觉。可母亲有了这种感觉后还天天硬撑着为我们操劳,特别是对她这个唯一的女儿更是关怀备至。那段时间我每天中午下班后都是带孩子到母亲那里去吃饭,我这个粗心的女儿确没有发现母亲的变化。不知是她的儿女们太粗心还是做母亲的太刚强的缘故,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悔莫及。若是我们能及早地发现母亲的异常,说不定母亲的病还能得到控制再多活几年。可是由于我们的粗心,母亲的病没能得到及时地治疗,母亲就这样急匆匆的离开了我们。
母亲去世后不久,邻居家的大婶才对我们说看到母亲自己去诊所看过病,大婶问她怎么了,她却说没事没事,并叮嘱大婶千万不要告诉我们,还说什么?若是让我们知道了她自己到诊所看过病可不得了。她们又要逼我这里查那里看了。他们都太忙了,我可不想给他们添麻烦。母亲就是这样心里总装着他的儿女们唯独没有她自己。
母亲最后的日子
当我们发现她的身体比原来消瘦了时,问她怎么回事时,母亲却微笑着对我们说:“常言道,有钱难买老来瘦吗?”问她有没有感觉不舒服的地方,母亲却一口说不出三个没有没有来,弄得我们没有一点办法。后来,总和母亲在一块玩的老太太对我们说“你妈是不是丢了魂,去找她玩时她总是无精打采。”让我们晚上时给母亲叫魂或是找个神家看看。经几个老太太这么一说倒提醒了我们。因母亲从来就不相信什么鬼呀神的。我们跟她说这些,她啃定会去医院的。果然不出我们所料,我们一说这些,母亲只好跟我们去医院。在去医院的路上我听母亲自言自语地说:“去医院准查出病来。”从母亲的话中可以听出她早已知道自己得了重病。可是母亲就是不啃告诉我们。检查的结果给了全家人一个晴天霹雳,母亲竟得了肺癌。我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们决定陪母亲到市医院去作详细地检查,没想到检查结果比县医院的更残酷,母亲的病已到了晚期。怎么办呢?我们来想尽一切办法挽救母亲的生命。我们去向医生求救。医生却说已到了晚期,再说你母亲已是80岁的人了也经不住治疗。手术根本不行,只有保守了法来沿长她的生命。一听医生话里还有那么一线希望,我们就抱着这一线希望同母亲在市医院住了下来。在放疗期间医生说:”放疗是很痛苦的,不到一个疗程病人就会出现不良反应,如恶心、呕吐厌食等等。可母亲进行了两个月八个疗程的放疗,从没在我们面前流露过一丝痛苦的表情。有时晚上我们听到她咳嗽、恶心,起床照顾她时,她总是责备我们:“你们是起来干什么,我又没事”我们知道母亲这是心疼我们,怕我们为了她休息不好。
放疗结束后母亲的病得到了暂时的控制,但身体已经很虚弱了。哥哥们商量着晚上同父亲一块来照顾母亲。可母亲怕影响哥哥白天工作,就是不允许。还说什么:“现在还能行,不到你们来陪的时候,再说还有你爸爸呢。”我们都说爸爸也那么大岁数了晚上他出来进去的我们也很不放心。母亲却微笑着对我们说:“你们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母亲就是这样最后的几个月,天天输液,她的两手、两臂、双脚上的针眼排得密密麻麻的,每次输液都很难找到下针的地方,有时连扎几针还找不到血管,急得护士满头大汗,我们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这时母亲却微笑着对护士说:“别着急,慢慢来。”在母亲生命的最后十几天里她的血管似乎已经干瘪了,水滴的非常慢,每天上午8、9点钟开始输液直到午夜才起针,有时甚至输到凌晨2、3点。隔不了几小时又要接着输。母亲在病床上用她特有的坚强忍受着病魔、输液带给她的巨大痛苦,从不吱声。我们知道母亲怕我们看到她痛苦受不了。就这样自己默默地忍受着。
病情的加重,使母亲开始咳血,有时咳一次要持续几分钟,憋地她脸色蜡黄。看她咳的那样子好像要把心肺都要咳出来似的,急得我们坐立不安。可母亲稍微缓过气来却对我们说:“没事,你们不用担心,说不定把胸中的病咳出来就好了呢。“我们知道母亲这是在安慰我们。
母亲就是这样病了那么长时间从没要求过我们什么,她为我们操劳了一生没想到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想的还是她的孩子。母亲生育了我们把我们抚养成人,尽到了责任。而我们呢?又为母亲做了些什么呢?或许只有愧疚和遗憾罢了。